咱石泉村啊,是个穷得叮当响的山旮旯。全村百来户人家,就指着村东头那口老井活命。这井啊,说起来邪性,井水冰得刺骨,夏天打上来都能看见冒寒气。
那年月,村里有个恶霸叫王霸,是村长的亲侄子。这小子坏得流脓,把持着水井,谁家想多打一瓢水,都得给他送东西。要是没东西送,那就得挨揍。
这天晌午,毒日头晒得地皮发烫。李强一声跪在井边,手里攥着个空木桶:霸哥,求您行行好,我娘等着水煎药呢。刚才不小心洒了...
王霸一脚踹翻木桶,狞笑道:规矩就是规矩!你家今天的份例早打完了!
李强急得眼睛通红。他娘卧病在床半年多了,今天好不容易能下地走动,要是连煎药的水都没有...想到这里,他攥紧拳头就要拼命。
就在这时,他看见母亲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来。老人的脸白得像纸,走一步喘三下。
强子,老人的声音跟蚊子哼似的,娘觉得今天好些了,见你久不回家...
哟,老不死的能下床了?王霸嗤笑,就是阎王爷来了也别想破规矩!
李强气得浑身直抖,却感觉母亲冰凉的手轻轻按住他:回去吧。
转身时,一阵邪风地卷起尘土。李强看见母亲回头对王霸说了句什么,王霸突然面如死灰,跟见了鬼似的连连后退,差点一屁股坐进井里。
到了半夜,我肚子疼得厉害,只好摸着黑去村中的公厕。刚出家门,就看见王霸鬼鬼祟祟地往井边溜。我正要退回屋里,又瞧见李强的母亲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那走路的姿势怪得很,脚都不沾地!
我这心里直打鼓,忍不住跟了上去。井边荒草长得比人都高,月光照在青石井栏上,白花花的一片。李强的母亲停在井边,那双眼睛啊,突然泛起瘆人的青光,照得我浑身发麻,想动都动不了。
更吓人的是,王霸居然从井里爬了出来——真的是爬出来的,浑身湿透,脸色青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别再喝这井水了。老人对着井口说,声音冷得跟冰碴子似的,强子,你安心走吧。王霸知错了。
井口咕嘟咕嘟冒起水泡,一团白雾地窜出来。雾里慢慢浮现出李强的脸!那张脸泡得发胀,水草缠在头发上,水珠滴答滴答往下掉。
狗改不了吃屎!雾里的李强声音空洞,带着回音,今天他欺我娘,明天还会欺压别人!我要他日日夜夜都记得这口井!
我吓得裤裆都湿了,最后只记得李强的母亲朝我走来,那双发光的眼睛越来越近...
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我躺在自家炕上,浑身软得像摊泥。娘喂我喝汤时,我一眼瞥见李强的母亲就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我。奇怪的是,家里人都说她卧床不起,根本下不了地。
打那以后,王霸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见天儿给李家挑水送饭,有次我听见他一边打水一边自言自语:我错了...再不敢了...说着说着,突然跪在井边磕头,磕得额头都出血了。
直到那年冬天清井,大伙才在井底捞到李强的尸体。那尸体泡得面目全非,怀里还死死抱着个空木桶。老郎中说,这人至少死了三个月。
可是...三个月前,我们明明还见过他给他娘打水煎药啊!
从此我再不敢喝那口井的水。村里人都说王霸中了邪,只有我知道,那晚井边发生的怪事,比中邪更可怕。
现在每次经过井边,我总能看到两个身影: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和一个浑身湿透的年轻人,在雾气里静静地看着每一个打水的人。有一回王霸去打水,我亲眼看见井里伸出一只泡得发白的手,把他往井里拽...
后来王霸疯了,整天在村里转悠,见人就跪着磕头: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而那口井,至今还在那儿。井水依然清冽,只是打水的人越来越少了。毕竟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李强,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