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的忙音在耳边响起。
上官将手机从耳边移开,屏幕暗下去,映出她冷冽的侧脸。她没有立刻转身,而是维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目光依旧投向窗外那片被突如其来的暴雨笼罩的世界。豆大的雨点疯狂敲击着玻璃窗,发出密集而嘈杂的噼啪声,街道上迅速积聚起水流,车轮碾过,溅起一片片破碎的水花。
“上官小姐,您忙完了?”一个柔媚入骨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带着化不开的恭敬,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上官这才缓缓转过身。
房间是和式的,榻榻米散发着淡淡的草席清香。门口处,垂手而立着一个极美的女人,穿着精致的和服,妆容完美,此刻正微微低垂着头,姿态谦卑。然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身旁那个同样穿着传统和服的男人。
他的美,超越了性别,带着一种妖异而脆弱的精致感,仿佛一件价值连城、却又易碎的瓷器。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眉眼狭长,唇色是淡淡的樱粉。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就足以让身旁那位本就极美的女人,显得黯淡无光,如同星辰旁边的萤火。
“嗯。”上官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女人的问题。她的视线越过那个女人,直接落在了那个妖异的男人身上,目光锐利如刀,没有丝毫寒暄的意思。“该谈谈我们之间的正事了,猛鬼众的鬼,”她红唇轻启,“风间琉璃,对吗?”
被点名的风间琉璃,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如同水面漾开的涟漪。他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得如同古典戏剧里的仕女,声音轻柔得仿佛情人间的呢喃,却又带着一丝非人的空灵:
“是的,上官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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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楼上冲下来,一边跑一边胡乱整理着有些皱巴巴的t恤。小区门口,林晚照斜倚在她那辆线条流畅、造型极具攻击性的黑色摩托车上,如同一只休憩的猎豹。她依旧穿着简单的便装,手随意地搭在车把上。
看到路明非气喘吁吁地站定,还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她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微微一扬下巴,示意他上车。
路明非也不含糊,动作利落地跨上后座。几乎是出于本能,双手立刻紧紧地环住了林晚照纤细而有力的腰肢,将脸贴近她带着清冽香气的后背。这个动作如此自然,仿佛已经演练过千百遍。
“去哪儿?”
林晚照的声音从头盔里传来,显得有些闷,她顺手递过来一个同款的头盔。
路明非接过,笨拙但认真地戴好,思考了一下,声音透过头盔传出,带着点嗡嗡的回响:“呃……去那里吧,就是那个环山公路,嗯,大姐你懂的。”
他语气里带着点怀念和期待,那里弯多景美,人迹罕至,夜晚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灯火,也是在那里,高中的他和许久未见的大姐重新见面。
“好。”
林晚照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她拧动油门,引擎发出一阵低沉而充满力量的轰鸣,如同苏醒的巨兽。摩托车瞬间如离弦之箭般窜出,强烈的推背感让路明非下意识地抱得更紧。风声在头盔外呼啸而过,两侧的景物飞速倒退,化为模糊的色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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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密集的雨帘几乎完全遮蔽了视线,只能听到一片哗啦啦的、仿佛永无止境的喧嚣。
上官依旧站在窗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侧头斜睨着窗外的暴雨。她的声音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却又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冷意:“我喜欢雨天。在这种天气,就算是你哭,别人都看不出来。泪水只会混合着雨水流出去,而你能做的,只有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或者是憋着,憋着,一直憋着,直到……爆发。”
“上官小姐,要不……坐下谈吧?”
那个美丽的女人再次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缓和这过于僵硬的气氛,“站着谈事,未免显得有些……不合礼数了吧?”她的声音在雨声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微弱。
“我不喜欢礼数,我也不喜欢规矩。”
上官甚至没有看那女人一眼,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纯粹的、近乎野蛮的直率,“我只听小姐的,”她顿了顿,那个称呼在舌尖滚过,最终化为一个更亲近的音节,“不,是晚照的。晚照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可……”那女人似乎还想再劝。
“好了,”风间琉璃终于再次开口,打断了女人的话,他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出去吧。我和上官小姐,单独谈。”他抬起那双妖异的眸子,淡淡地瞥了女人一眼。
那女人愣住了,看了看风间琉璃,又看了看背对着她们的上官,最终还是深深地低下头,恭敬地应了一声:
“是”
然后她迈着小碎步,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并轻轻拉上了纸门。
和室内,只剩下上官与风间琉璃两人。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磅礴的雨声,如同为这场对话擂响的战鼓。
“上官小姐,现在屋里只剩我们两人了,”风间琉璃脸上的笑容不变,声音如同漂浮在空中的羽毛,“我们该谈的事,也可以开始了吧?”
“两人吗……”上官低着头,额前的刘海垂落,遮挡住了她的眼睛,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只能听到她低沉的、仿佛带着回音的呢喃。
刹那间,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拉长
一道冰冷的、纯粹的白色光芒,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骤然从上官的袖口之中激射而出。
完全不像是实体兵刃完全显现,更像是一截由极致杀意与能量凝聚而成的、纯白色的刀锋虚影。它精准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架在了房间某个看似空无一物的黑暗角落——那里,原本应该只有阴影。
刀柄,隐约连接着上官的袖口,而刀身的其余部分则没入黑暗,看不清具体形态和长度,只有那截显露的、散发着森然白光的锋刃,证明着它的存在与致命。
风间琉璃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那双总是含着迷雾的妖异眼眸,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那抹纯白的光。他的视线,对上了上官缓缓抬起的目光。
很冷。
那眼神,比他在富士山顶经历过的、最酷寒的暴风雪还要冷。里面没有丝毫人类的情绪,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片纯粹的、绝对的、如同万古冰原般的漠然与裁决。
“现在,”上官的声音如同那柄纯白之刃一样冰冷,打破了这死寂的凝固,“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