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还是刚表演完钻火圈的那种。他缩在椅子里,对面是呈半包围态势的“审讯三人组”。
“师弟师弟,我的好师弟——”
芬格尔用力摇晃着路明非的肩膀,语气痛心疾首,脸上却写满了八卦的兴奋,“你老实交代,到底给林晚照灌了什么迷魂汤?她怎么就真的……真的看上你了呢?这不科学!这不混血种!”
诺诺抱着手臂,红发像一团跳跃的火焰,她上下打量着路明非,眼神锐利得像在分析炼金矩阵,最后摸着下巴得出结论:“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思议也是真相……很有可能,林晚照真的是恋丑癖。”
路明非:“……” 师姐,我谢谢您啊。
“也不一定。”楚子航罕见地加入了这种“不严肃”的讨论。他甚至还俯下身子,那张万年不变的三无脸上,黄金瞳带着探究般的目光,仔细打量了路明非两眼,然后一本正经地分析:“万一晚照姐的审美比较独特,就喜欢这种……清秀、没什么攻击性的类型?”
“喂喂喂!你们够了啊!”路明非试图维护自己可怜的尊严和刚刚确立的恋情,“万一大姐……她真的是看上了我的内心呢!我的真诚!我的……我的灵魂!”
芬格尔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力道不轻:“灵魂?师弟,在卡塞尔谈灵魂?你当是文艺片现场啊?我看你就是走了狗屎运,撞上大佬心情好捡你回去当个宠物养!”
“没看出来。”诺诺冷酷补刀。
几人还在吵吵嚷嚷,芬格尔已经开始脑补林晚照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路明非手里,或者路明非其实是某个隐藏龙王……气氛“热烈”得几乎要掀翻屋顶。
与路明非宿舍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林晚照的独栋小楼里,气氛凝滞得如同结了冰。
林晚照坐在书桌前,手肘撑着桌面,指尖用力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上官如同最忠诚的影子,静默地站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但周身的气息也比平时更加冷硬。
林晚照很烦躁,非常烦躁。
那种感觉就像是好不容易在狂风暴雨中抓住了一根浮木,刚喘上一口气,以为能暂时靠岸,结果一个更大的浪头就直接砸了下来,要将她连同那根浮木一起拍得粉碎。
她刚稳定下来的学院生活,刚……刚确实发生了变化的、与路明非的关系,眼看就又要碎了。
桌面上,摊放着一张极其简洁的信封。没有邮戳,没有寄件人,仿佛是被某种力量直接送到她桌上的。信封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个用暗红色墨水书写的、简洁的地名:
南非
以及,在地名左下角,一个同样用暗红色墨水勾勒出的、小小的月牙戟图案。
那月牙戟画得简洁,却带着一股森然的杀伐之气,仿佛能割裂视线。
没有署名,但看到这个标记的瞬间林晚照和上官都明白了发出“邀请”的是谁。
吕子寂。
那个名字,那个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噩梦,一个与她,与林家,与那该死的、要求她杀死对方的契约紧密相连的巨大阴影。
“小姐,她找上来了。”上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显然也认得这个标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林晚照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里充满了不耐烦的恼怒,但这恼怒之下,是更深层的被触及逆鳞般的警惕和……一丝源自灵魂深处的忌惮。
吕子寂。提亚马特要求她杀死的目标。一个状态诡异、连龙王都能单杀过的禁忌存在。
“既然她‘邀请’了我,”林晚照冷笑一声,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戾气,“那我没理由不赴约。”
躲是躲不掉的。该来的,总会来。这是她的宿命,也是她新契约必须履行的义务。
“需要我去通知校长吗?”上官问道,这是程序,也是必要的备案。
林晚照沉默了几秒,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烦躁和那股想要毁灭什么的冲动。她站起身,动作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去吧。”她说道,然后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利落地穿上,“我去找……衰仔。”
说到“衰仔”两个字时,她的语气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那恼怒似乎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冲淡了些许。
风暴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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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里的吵嚷声几乎要掀翻天花板。芬格尔还在试图从各种离谱角度分析林晚照的“审美突变”,诺诺时不时毒舌补刀,连楚子航都偶尔插上一两句基于他奇特逻辑的“客观分析”。路明非被芬格尔按在椅子上,徒劳地挣扎着,脸上又是窘迫又带着点藏不住的、被讨论核心是与林晚照关系而产生的微妙暗爽。
就在这时,“叩、叩、叩。” 清晰而规律的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宿舍内的喧闹。
三人同时一愣。
“可能是晚照姐来了。”楚子航最先反应过来,低声说道,他的感知远比常人敏锐。
“废柴师兄让一下!废柴师兄让一下!我去开门!”路明非像是被上了发条,猛地弹起来,想要推开还压着他肩膀的芬格尔。
“别急别急!”芬格尔反而更用力地按住他,挤眉弄眼,“万一是查寝的舍管大妈呢?或者是凯撒老大回来拿东西?你这副样子冲出去……”
他的话没说完,离门最近的诺诺已经走上前,一把拉开了房门。
门外,林晚照静静地站着。她换了一身更方便行动的黑色修身外套,长发依旧利落,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那双眼睛扫过宿舍内景时,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原本喧闹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诺诺看着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侧身让开,扭头对着里面,语气带着点看好戏的调侃:“芬格尔,放人放人,真来找衰仔的来了。”
芬格尔悻悻地松开手,路明非立刻像只被放生的小狗,几乎是蹿到了门口,脸上还带着刚才挣扎出来的红晕,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林晚照:“大姐头!”
林晚照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微微颔首,然后朝走廊方向偏了偏头,语气简洁:
“路明非,咱们出去说。”
“噢,好!”路明非毫不犹豫,屁颠屁颠地就跟在她身后走出了宿舍,还顺手带上了门。
门一关上,宿舍里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
芬格尔痛心疾首地摇头:“看看!看看!这叫什么?这叫驯化成功!师弟算是彻底栽了!”
诺诺抱着手臂,倚在门框边,若有所思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啧,林晚照刚才那眼神……可不像只是来找小男朋友约会的。”
楚子航默默坐回位置,拿起一本《龙类基因学概论》,平静地总结:“晚照姐应该有正事。”
走廊上。
离宿舍门稍远一些的窗边,林晚照停下了脚步。窗外是卡塞尔的夜景,灯火零星。
路明非站在她身边,心里还在为刚才宿舍里的调侃有点不好意思,又忍不住期待大姐头找他单独说什么。是继续下午……呃,那个之后的话题?还是有什么新任务?
然而,林晚照开口的话,却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他所有旖旎的念头。
“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她看着窗外,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啊?”路明非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去……去哪儿?执行部任务吗?危不危险?”他下意识地追问,心里莫名地揪紧。
林晚照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转过头,看着他。走廊的光线不算明亮,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显得有些疏离。
“去处理一些……私事。”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时间不定,而且不能带上你。”
林晚照在最后那句话上加重了一下。
路明非看着她,敏锐地察觉到她平静语气下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想起下午她那些关于“空壳”、“负担”的话,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疲惫和冰冷。一种不好的预感悄然蔓延。
“大姐头……”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比如“带我一起去”,或者“你一定要小心”,但看着林晚照那双仿佛隔着一层薄冰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他意识到,这次的事情,可能不是他能参与甚至过问的。
林晚照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沉默了片刻,忽然伸出手,动作有些生硬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就像初中时,他完成她交代的、某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后,她偶尔会做的那样。
这个突如其来的、带着点安抚意味的动作,让路明非鼻子一酸。
“照顾好自己。”林晚照收回手,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别惹麻烦。”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朝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背影在走廊灯光下拉得细长,决绝而孤独。
路明非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心里那股空落落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比下午她直起身时更加汹涌。
他隐约感觉到,这一次的离开,不同以往。
而他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
和祈祷。
(哦哦,日常篇完了,接下来又要开杀了,以及求各位给一点书评,作者想凑50个人把评分搞出来,至于人越来越少,我已经感觉无所谓了,只要经常看着那几个人不走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