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本来会是美好的一天的,路明非心想,如果老大没看到他的成绩的话。
笔尖在纸上划拉出的沙沙声,此刻在路明非听来,简直像催命的符咒。他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那本摊开的、散发无形压迫感的数学练习册里。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而这份窒息的源头,就大大咧咧地坐在他旁边的课桌上。
林晚照。
她没穿校服外套,只穿了件黑色的运动背心,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和一小截紧实的腰腹,看起来像是刚和楚子航切磋完篮球。她把书包随意地往桌上一扔,发出“咚”的一声,震得路明非的笔都滚了一下。
“路明非,” 她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朕的耐心正在被愚蠢消耗殆尽”的凉意。红笔尖“笃笃”地戳着纸面,那力道仿佛要透过纸张戳进他的脑门。“这张卷子,猪用蹄子拱都比你解得明白。及格线是九十分,你这六十五分,” 她侧过头来。
“你来地球的目的是什么?”
“唉,我笨嘛,老大你又不是不知道?”路明非讪笑着摸了摸脑袋。
“唉,哪题?” 她叹了口气,凑过来,下巴几乎搁在路明非的肩膀上,目光扫向练习册。
一股她身上特有冷冽气息的味道瞬间包裹了路明非。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耳廓。路明非身体瞬间僵硬,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
靠…太近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才的几何题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只剩下肩膀上那若有似无的触碰感和鼻尖萦绕的气息。
“问你话呢!聋了?” 林晚照不耐烦地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你老大我忙着呢,一会儿还要去找夏弥。”
“啊?哦…这…这题…” 路明非结结巴巴地指着那道证明题,手指头都有点抖。
林晚照扫了一眼题目,嗤笑一声:“就这?你是弱智吗?” 她直接伸手,从路明非僵直的手指下抽出笔。为了够到练习册,她整个上半身几乎都压了过来,一只手撑在路明非另一侧的桌面上,形成了一个将他半包围的空间。
“听好了啊,我只讲一次。”她用笔杆敲了敲的路明非的脑袋,“听不懂,我可不包售后。”
但是路明非几乎没听进去,他心跳得像擂鼓,咚咚咚地撞击着耳膜。视线不由自主地低垂,正好落在林晚照撑在桌面上的那只手。她的手并不细腻,指关节分明,带着薄薄的茧,指甲修剪得很短,干净利落。手腕上戴着一根简单的黑色皮绳,更衬得那截手腕纤细有力。
老大的手…真好看…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让他耳根一阵发烫。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运动背心柔软的布料偶尔擦过自己手臂外侧,带来一阵令人心悸的电流感。
“看题!看我干嘛?脸上有答案?” 林晚照头也没抬,语气依旧凶巴巴,握着笔在图上唰唰地添了两条辅助线,“这里,连这里。看到没?这两个角明显互补。再利用对顶角相等…这么简单的套路都看不出来?你这脑子是摆设吗?”
她一边快速说着,一边在图上标注。为了看得更清楚,她的头又凑近了些,几缕碎发垂落下来,不经意间扫过路明非的脸颊。那微痒的触感让路明非猛地一缩脖子,像被烫到一样。
“懂没懂?” 林晚照画完,侧过头看他。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路明非能清晰地看到她根根分明的睫毛,看到她鼻尖上细小的汗珠,看到她纯黑瞳孔里映出的自己那张呆滞又通红的脸。
“啊?懂…懂了…” 路明非慌乱地点头,其实根本没听清她后面说了什么。只觉得被她圈在这方寸之地,鼻间全是她的气息,心跳快得快要爆,一种陌生的、让人心慌意乱的悸动在胸腔里疯狂滋长。
老大…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样靠这么近…很…很那个啊…
可是老大真的好帅啊……
(林晚照你是最帅的把悲剧全打破吧为什么我青春期没有遇见过这么帅这么有钱的老大)
于是我们的小路子青春期懵懂的情愫,在这个被夕阳染金的黄昏,被一个完全不自知的少女,用最直白、最无心的方式,狠狠地撩拨了起来。
林晚照对他的异样毫无察觉。她看他点头,便理所当然地认为他真懂了,满意地收回撑在他身侧的手,坐直身体,那股令人窒息的包围感瞬间消失。路明非心里莫名地空了一下,又暗暗松了口气。
“懂了就做!把过程写完整!” 林晚照把笔拍回他面前,手指点了点旁边另一道题,“还有这道!这题上次就错!居然还敢错第二次?65分?离及格线90分差着一条马里亚纳海沟呢!路明非,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她越说越气,习惯性地伸出手,这次不是按头,而是一巴掌拍在路明非的后背上,力道不小,拍得他往前一倾,差点撞到桌子。
“赶紧写!写不完别想走!我亲自盯着你!” 林晚照抱着胳膊,翘起二郎腿,像个监工头子一样,眼神锐利地盯着路明非的笔尖。
路明非揉着被拍疼的后背,心里那点刚刚萌芽的旖旎心思瞬间被拍散了大半。
靠!下手真狠!他苦着脸,认命地拿起笔,对着那道该死的几何题,试图集中精神。然而,鼻尖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后背被拍过的地方隐隐发麻,脑子里乱糟糟的,那些数学符号此刻在他眼里,扭曲得如同怪物的骨骼图。
就在这时,林晚照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名字。她瞥了一眼,眉头微挑,拿起手机站起身。
“喂?嗯…好,知道了。等着。” 她简短地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回头对路明非说:“有点事,先撤了。这道题,还有旁边那两道,明天放学前必须写完交给我检查!再敢偷懒…”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凶悍我。
说完,她抓起书包,像一阵黑色的旋风,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留下路明非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教室,夕阳拉长了他的影子,也把他心里那点憧憬的心思拉长了。
练习册上那道几何题,依旧面目可憎。而空气里,属于林晚照的气息,似乎还若有似无地飘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