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转眼间,汐腹中的小生命已经快临近出世。
魔宫上下早已为即将到来的小主人做好了万全准备。婴儿房设在主殿旁的暖阁,由贝嬷嬷亲自监督布置,一应用品皆是各族进献的极品——精灵族生命树的枝条编织的摇篮,矮人族大师打造的纯金拨浪鼓,人族绣娘耗时三月绣成的百子图锦被,甚至还有龙族送来的一片护心龙鳞,被精心镶嵌在婴儿床的床头。
然而,准备最周全的,却是那位素来慵懒从容的魔神大人。
自汐怀孕六月起,沧溟便开始表现出惊人的紧张。起初只是每日三次必问“今日感觉如何”,到后来逐渐发展到每隔一个时辰就要确认一次汐的状况,最后甚至到了但凡汐稍微皱眉或轻叹,他立刻如临大敌的程度。
这一日,魔宫议事殿。
几位魔族长老正在汇报边境贸易新政的推行情况,沧溟坐在主位上,看似在听,指尖却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敲——这是汐教他的一个小习惯,说是有助于集中注意力,但他此刻敲击的频率明显过快,暴露出内心的焦躁。
“尊上,”财政长老躬身道,“新政推行三月,南境关税已增加三成,但人族商贾颇有微词,认为税率过高……”
“嗯。”沧溟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目光飘向殿外。
殿门紧闭,但他能感知到汐此刻正在花园散步。她今天走了多少步?会不会累?早上只吃了半碗灵米粥,是不是胃口不好?
“尊上?”财政长老小心翼翼地问,“您觉得……是否该适当调整税率?”
沧溟回过神,紫眸扫过下方众臣,突然问道:“你们家中,可有妻子生产过的经验?”
全场寂静。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最后还是最年长的军务长老硬着头皮答道:“回尊上,老臣……老臣的夫人曾为老臣诞下三子。”
“生产过程可顺利?”沧溟坐直身体,神情认真,“有何注意事项?需要准备什么特殊物品?接生者需何等修为?”
一连串问题砸下来,军务长老愣了片刻,才结结巴巴地回答:“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条件简陋,就请了族中产婆,倒也顺利……”
“产婆?”沧溟皱眉,“修为几何?可懂医理?可会应对突发状况?”
“就……就普通魔族妇人,懂些土法子……”军务长老额头冒汗。
沧溟的眉头皱得更紧:“不可。本座已命人搜罗全大陆最顶尖的医者、药师、接生嬷嬷,共计三百余人,全数安置在魔宫别苑,随时待命。”
三百余人?!
众臣倒吸一口凉气。
“尊、尊上,”财政长老忍不住开口,“是否……太过兴师动众?娘娘修为深厚,体质非凡,生产应当……”
“应当什么?”沧溟紫眸一冷,“你可敢保证万无一失?”
财政长老立刻闭嘴,不敢再言。
“此事就这么定了。”沧溟挥袖,“今日议事到此为止。你们各自回去,若有妻子生产经验的,写份详细心得呈上来。”
众臣:“……遵命。”
走出议事殿,几位长老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无奈与好笑。
“尊上这……未免太过紧张了。”一位年轻些的长老小声嘀咕。
军务长老捋着胡须,摇头叹道:“你们不懂。越是强大的人,在面对无法掌控的事情时,越是容易焦虑。尊上这是关心则乱啊。”
“可娘娘看起来淡定得很。”财政长老想起昨日在花园偶遇汐时,那位海皇娘娘正悠闲地赏花,甚至还顺手帮园丁解决了一株濒死灵植的养护问题,“倒是尊上,这几日连公文批阅都心不在焉。”
“且看着吧,”军务长老意味深长地说,“生产期越近,尊上怕是越要闹笑话了。”
这话一语成谶。
当日下午,沧溟处理完政务回到寝殿时,就见汐正坐在窗边软榻上,手中拿着一卷书,另一只手轻轻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给她冰蓝色的长发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她垂眸阅读的神情宁静温柔,整个人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沧溟站在殿门口,一时间竟看得有些痴了。
汐似有所感,抬眼看过来,见他呆立门口,不禁莞尔:“站在那里做什么?不过来?”
沧溟这才回神,快步走到她身边,却不敢像往常那样直接将她拥入怀中,而是小心翼翼地在软榻边坐下,伸手轻抚她的腹部:“今日可好?小家伙有没有闹你?”
“很好。”汐放下书卷,握住他的手,“倒是你,听说你今天在议事殿,把几位长老问得哑口无言?”
沧溟轻咳一声:“我只是想多了解些情况。”
“了解情况需要召集三百医者?”汐挑眉,“沧溟,我是怀孕,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不可大意。”沧溟神情严肃,“我查阅了古籍,人鱼族与魔族结合孕育子嗣,大陆万年未有先例。谁也不知道生产时会遇到什么情况,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汐看着他眼底的担忧,心中一软,放柔了声音:“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这小家伙虽然调皮,但很健康。而且你别忘了,我曾是海皇战神,体质比寻常修士强上百倍。”
“那不一样。”沧溟摇头,紫眸中闪过一丝后怕,“你当年血战深渊凶兽时,也是这般自信。结果呢?”
汐一怔,随即明白他指的是她失去力量、重伤濒死的那段往事。
原来他一直在怕这个。
怕她再次遭遇危险,怕他无能为力,怕失去她。
“沧溟,”汐轻轻靠在他肩上,“那次是意外。这次不一样,有你在身边,有这么多人为我护航,不会有事的。”
沧溟沉默片刻,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蹭她的发顶:“我答应过要护你周全,就绝不会让你再受半分伤害。”
他的声音很轻,却重如誓言。
汐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怀中的温暖,心中一片安宁。
然而,沧溟的紧张并未因她的安抚而缓解,反而随着生产期的临近愈演愈烈。
三日后,魔宫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哭笑不得的事。
那日清晨,汐醒来时发现沧溟不在身边,以为他去处理政务了。起身梳洗后,她照例去花园散步,却在路过偏殿时,听到里面传来奇怪的声响。
推门进去,眼前的一幕让她愣住了。
偏殿里堆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有捆成一人高的止血灵草,有摞成小山的暖玉,有几十个冒着热气的药炉,有各种瓶瓶罐罐,甚至还有……一副金光闪闪的铠甲?
沧溟站在这一堆杂物中间,正皱着眉头翻看一本厚厚的古籍。他今日未穿平日那身华贵的魔神袍,而是换了一身便于活动的黑色劲装,那条深紫色围巾依旧围在颈间,与他此刻严肃的表情形成微妙反差。
“沧溟?”汐轻声唤道,“你在做什么?”
沧溟闻声抬头,见她来了,连忙放下古籍走过来:“怎么起来了?不多睡会儿?”
“我睡够了。”汐的目光扫过满屋的杂物,“这些是……”
“都是为你生产准备的。”沧溟认真地开始介绍,“这是南海鲛人族的月华珠,生产时含在口中可镇痛安神;这是北境冰原的万年寒玉,若遇血崩可快速止血;这是精灵族的生命泉水,能瞬间恢复体力;这是龙族的逆鳞粉,可保神魂不散……”
他一件件介绍过去,每件都是稀世珍宝,每件都有其特殊功效。
汐听得目瞪口呆。
最后,沧溟指着那副金光闪闪的铠甲:“这是矮人族大师用星辰钢打造的战甲,我已让魇煞测试过,可抵挡神境强者全力一击。生产时你穿上,以防万一。”
汐:“……”
她看看那副厚重的铠甲,又看看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沧溟……你是想让我穿着铠甲生孩子吗?”
沧溟皱眉:“有何不可?安全第一。”
“可是……”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想想那画面?我躺在产床上,全身盔甲,接生嬷嬷拿着剪刀无从下手……这到底是生孩子还是上战场啊?”
沧溟一愣,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自己也觉得有些荒谬,但嘴上仍坚持:“总比出事好。”
汐走到他面前,伸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沧溟,看着我。”
沧溟紫眸闪烁,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
“我知道你担心我,害怕我出事。”汐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但你要相信我,相信我们的孩子。生产过程或许会有辛苦,但绝不会是生死之战。我是海皇汐,是你的妻子,是这孩子的母亲。我有能力,也有信心,平安将他带到这个世界。”
她顿了顿,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吻一下:“而且,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沧溟的身体微微僵硬,随后缓缓放松下来。他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将脸埋在她颈间,声音闷闷的:“我只是……无法承受失去你的可能。”
“不会的。”汐轻拍他的背,像安抚一个不安的孩子,“我们还有漫长的岁月要一起走,还要看着这孩子长大,还要并肩治理这片江山。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
许久,沧溟才抬起头,紫眸中仍有忧虑,但已平静许多:“那这些……”
“留下有用的。”汐环视一周,“月华珠、生命泉水这些可以备着,其他的……尤其是那副铠甲,还是收起来吧。我怕接生嬷嬷看见,直接吓晕过去。”
沧溟终于也笑了,虽然笑容还有些勉强:“好,听你的。”
这件事很快在魔宫传开,众人都暗笑尊上关心则乱。魇煞更是私下对贝嬷嬷感叹:“我跟了尊上万年,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过。”
贝嬷嬷却笑得欣慰:“这才是真性情。尊上越是紧张,说明他越是在意娘娘。”
然而,沧溟闹出的笑话还不止这一桩。
又过了几日,汐在午睡时做了个梦,梦中她在一片花海中散步,腹中的孩子忽然踢了她一下,她下意识轻哼出声。
就这一声轻哼,惊动了守在外间的沧溟。
他瞬间出现在床边,神情紧张:“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疼吗?我这就去叫医者!”
汐还迷迷糊糊的,就被他这一连串问题砸醒了。睁眼一看,沧溟已转身要往外冲,她连忙拉住他的衣袖:“等等……我只是做了个梦,孩子踢了一下。”
沧溟顿住脚步,回头看她:“真的?不是要生了?”
“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呢。”汐无奈道,“沧溟,你真的太紧张了。”
沧溟这才松了口气,坐回床边,执起她的手:“我守着你,你继续睡。”
“你这样盯着我,我怎么睡得着?”汐失笑,“去忙你的事吧,我没事。”
“今日无事。”沧溟固执地不肯走,“我就在这儿陪你。”
汐拿他没办法,只好往床里侧挪了挪,拍拍身边的位置:“那你躺下,陪我睡会儿。”
沧溟犹豫了一下,还是脱了外袍躺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入怀中,手轻轻放在她腹部。
小家伙似乎感知到父亲的存在,又轻轻踢了一下。
沧溟身体一僵。
汐感觉到他的紧张,握住他的手,引导他感受胎动:“他在跟你打招呼呢。”
掌心下,那小生命有力地动着,充满生机。沧溟紫眸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那是混合着惊奇、喜悦与温柔的情绪。
“他在动……”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嗯,最近越来越活泼了。”汐靠在他肩上,“我猜是个调皮的小家伙,将来肯定闹腾。”
“像你才好。”沧溟低声道,“活泼些,热闹。”
汐轻笑:“像你可不好,整天冷着脸,把孩子都吓哭了。”
“我哪有整天冷着脸?”沧溟反驳,“对你,我何时冷过?”
这倒是实话。自从与汐在一起后,沧溟脸上的笑容比过去万年加起来都多。
“那以后对孩子也要多笑。”汐趁机教导,“父母恩爱,孩子才能健康成长。”
“好。”沧溟应得干脆,“都听你的。”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温馨安宁。汐渐渐有了困意,闭上眼睛,呼吸变得绵长。
沧溟却没有睡。他垂眸看着怀中安睡的妻,手仍轻轻放在她腹部,感受着那小小的生命律动。
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一种混杂着责任、担忧、期待与无限温柔的感觉。万年来,他立于众生之巅,视万物为蝼蚁,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软肋,会有牵挂。
但现在,他有了。
怀中的女子,和她腹中的孩子,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宝物。为了他们,他可以颠覆天地,可以对抗一切。
“汐儿,”他在她耳边轻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你一定要平安。”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声,腹中的孩子又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
沧溟唇角微扬,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窗外,魔域的日光正好。
时间一天天过去,生产期越来越近。
沧溟虽然依旧紧张,但在汐的安抚和引导下,逐渐学会了控制情绪。他开始认真地学习如何照顾新生儿——如何抱孩子,如何换尿布,如何喂奶(虽然汐坚持要自己哺乳,但他还是备好了各种灵兽奶),甚至还亲自去婴儿房检查每一件用品的舒适度。
这日,汐正在翻阅海族旧部送来的文书,沧溟端着一碗灵药汤进来。
“该喝药了。”他坐在她身边,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她唇边。
汐乖乖喝下,皱眉:“今天这药怎么特别苦?”
“加了安胎固元的珍稀药材。”沧溟又舀起一勺,“良药苦口,喝完给你蜜饯。”
汐看着他专注喂药的神情,忽然问道:“沧溟,你有没有想过,孩子出生后,我们要怎么教他?”
沧溟动作一顿:“教他?”
“嗯。”汐接过药碗,自己一口气喝完,才继续说,“他是魔神与海皇的血脉,注定不凡。但我们不能只教他力量与权术,还要教他仁慈、责任、爱。”
沧溟若有所思:“你说得对。我曾见过太多强者后代,因父母溺爱或放纵而走向歧途。我们的孩子,绝不能如此。”
“所以我想,”汐靠在他肩上,“等他稍微大些,我们就带他去游历大陆。让他看看各族百姓的生活,了解世间的疾苦与美好。要让他知道,力量是用来守护的,不是用来欺凌的。”
“好。”沧溟握住她的手,“我们一起教他。”
汐笑了,眼中满是憧憬:“不知道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如果是男孩,我希望他像你一样强大,但比你温柔些;如果是女孩,我希望她……嗯,还是别太像我,我小时候太皮了,把父王气得够呛。”
沧溟想象了一下一个缩小版的汐在魔宫里调皮捣蛋的样子,不禁莞尔:“像你才好,活泼可爱。”
两人正说着,汐忽然眉头一皱,手抚上腹部。
沧溟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
“没事,”汐摇头,“就是觉得……肚子有些发紧。”
“发紧?”沧溟立刻起身,“我去叫医者!”
“等等,”汐拉住他,“只是假性宫缩,正常的。医者说生产前几周都会有。”
沧溟这才又坐回来,但神情依然紧绷:“真没事?”
“真没事。”汐安抚地拍拍他的手,“你看,现在不是好了?”
果然,那阵紧缩感很快过去了。
沧溟松了口气,却仍不放心:“今日起,我不离你左右。有任何不适,立刻告诉我。”
“好。”汐这次没有反对,因为她知道,反对也没用。
接下来的日子,沧溟果然寸步不离地守着汐。就连议事,他也让长老们到寝殿外间进行,自己坐在能随时看到汐的位置。
众臣从最初的惊讶到后来的习以为常,甚至有人私下感叹:“尊上对娘娘,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汐反而成了最淡定的那个。她照常处理海族事务,阅读各类典籍,甚至在沧溟的监督下适当散步运动。贝嬷嬷都说:“娘娘这心态,比尊上稳多了。”
终于,在一个平静的夜晚,真正的信号来了。
那时汐刚喝完睡前安神汤,正准备躺下,忽然感觉到腹部一阵规律性的紧缩,伴随着轻微的坠痛。
她愣了一下,随即冷静地计算着时间间隔。
“沧溟。”她唤了一声。
几乎是瞬间,沧溟就出现在床边:“怎么了?”
“我想,”汐平静地说,“应该是要生了。”
沧溟整个人僵在原地,紫眸瞪大,一时间竟没了反应。
汐看着他这呆愣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快去叫接生嬷嬷啊,愣着干什么?”
沧溟这才回过神,声音都有些变调:“对、对!接生嬷嬷!医者!来人!”
他一边喊一边往外冲,慌乱中差点被门槛绊倒。
汐躺在床上,看着他那难得狼狈的背影,又疼又想笑。
很快,整个魔宫都动起来了。
接生嬷嬷们鱼贯而入,医者们在外间待命,贝嬷嬷指挥着侍女们准备热水、干净的布巾、各种药材。一切有条不紊,显然早就演练过无数次。
只有一个人完全乱了方寸——沧溟。
他站在产房外,听着里面传来的汐压抑的痛呼声,脸色苍白,拳头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每一次痛呼都像一把刀扎在他心上。
魇煞试图安慰他:“尊上,娘娘修为深厚,定能平安生产。您且放宽心……”
“闭嘴!”沧溟低吼,紫眸中血丝隐现,“她若有事,我要这天下陪葬!”
魇煞不敢再言,只能默默退到一旁。
时间一点点过去,产房内的声音时高时低。沧溟在外间踱步,脚步越来越快,周身散发的威压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贝嬷嬷从产房出来,见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尊上,您这样会影响到娘娘。娘娘让老奴传话,说她没事,让您冷静些。”
“她怎么样了?”沧溟立刻问,“疼得厉害吗?要不要用月华珠?生命泉水呢?用了吗?”
“都用上了。”贝嬷嬷耐心道,“娘娘很好,产程顺利。只是第一胎,总要些时间。您且耐心等待。”
沧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窗边,望着魔域的夜空,忽然想起汐曾说过的话——
“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他现在就在这里,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这种无力感,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他煎熬。
又过了不知多久,就在沧溟几乎要忍不住冲进产房时,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了夜空。
那哭声充满生命力,响亮而有力。
沧溟身体一震,猛地转身。
产房门开了,贝嬷嬷抱着一个用锦被包裹的小小襁褓走出来,脸上满是笑容:“恭喜尊上,是位小殿下!母子平安!”
沧溟却没有立刻去看孩子,而是冲进产房。
产床上,汐脸色苍白,额发被汗水浸湿,整个人看起来虚弱却安详。见到他进来,她露出一个疲惫但温柔的笑容:“你看,我说了没事的。”
沧溟快步走到床边,握住她的手,声音都在颤抖:“疼吗?”
“疼。”汐诚实点头,“但值得。”
她看向他身后:“孩子呢?让我看看。”
贝嬷嬷连忙将孩子抱过来,轻轻放在汐身边。
襁褓中,一个小小的婴儿正闭着眼睛,小脸皱巴巴的,但五官已能看出精致的轮廓。他有一头柔软的深紫色胎发,额头中央却隐约可见一片冰蓝色的鳞片纹路——那是海皇血脉的象征。
“真丑。”汐轻声说,眼中却满是爱意。
“不丑。”沧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碰了碰婴儿的小手。那只小手立刻握住了他的手指,力道出乎意料地大。
沧溟身体一僵,紫眸中闪过奇异的光彩。
那是他的孩子。
他和汐的孩子。
“他像我。”沧溟说,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骄傲。
“也像我。”汐补充,“你看这鳞片纹路。”
两人相视一笑,目光交汇间,满是初为父母的喜悦与温柔。
窗外,魔域的夜空星辰闪烁,仿佛也在为这个新生命的到来而庆贺。
这一夜,魔神与海皇迎来了他们的继承人。
而那个曾经紧张得闹出无数笑话的魔神大人,在见到妻儿平安的那一刻,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他俯身,在汐额上印下一吻,又在孩子额头轻轻一吻。
“谢谢。”他在她耳边低语,“谢谢你平安,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汐握住他的手,笑容温柔而满足。
产房外,众人听着里面传来的低语与婴儿偶尔的啼哭,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魔宫上下,灯火通明,彻夜未熄。
新的生命,新的开始。
而那条深紫色的围巾,此刻正搭在产房的椅背上,静静见证着这一切。
它的边缘依旧歪歪扭扭,中间的小洞依旧明显。
但它所包裹的,是这个世间最温暖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