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螯龙蝎庞大的身躯如同崩塌的蓝色山峦,彻底失去了生机,静静地伏在白玉地面上,那断裂的蝎尾毒钩和头颅上被抹去的眼窝,无声地诉说着方才战斗的惨烈与终结的迅疾。空气中弥漫着极寒气息与淡淡的血腥味,还有能量碰撞后残留的法则涟漪。
汐悬浮在半空,胸脯微微起伏,冰蓝色的长发因神力激荡而飘散。她看着下方那具失去生命的远古凶兽躯体,感受着体内奔腾不息、却因刚才的极限爆发而略显虚浮的神力正在《潮汐本源卷》的运转下快速平复、凝实。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冲刷着四肢百骸,不仅仅是力量提升带来的掌控感,更是一种心灵上的释放与确认。
她,汐,末代海皇之女,曾经的深渊战神,终于重新站在了力量的巅峰,并且亲手斩杀了如此强大的守护兽。这不仅仅是实力的恢复,更是信心的重塑,是向过去那个被迫隐藏、伪装柔弱的自己彻底告别。
她缓缓自空中降落,足尖轻点地面,姿态优雅而沉稳。手中的始祖海神戟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心境的变化,戟身流淌的蓝色光华愈发温润内敛,却又暗含着无坚不摧的锋芒。
她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一直静立旁观的沧溟。
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有之前的复杂挣扎和刻意隐藏的杀意,也没有了因那段古老记忆而产生的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冽的坦然,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微妙的依赖。方才若非他关键时刻那石破天惊的一指,重创龙蝎核心,她绝无可能如此“轻松”地完成最后一击。他的力量,深不可测,远超她目前的认知。
沧溟迎着她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紫眸中,慵懒与戏谑稍稍褪去,沉淀下来的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与一种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浓烈到令人心悸的占有欲。他看着她站在那里,头戴海皇冠,手持始祖海神戟,周身神君巅峰的威压圆融磅礴,冰蓝色的长裙勾勒出她窈窕而充满力量感的身姿,绝美的容颜上虽残留着一丝激战后的苍白,却更添了几分战神的凛然与坚毅。
这样的她,耀眼得如同北海最深处的极光,美丽而强大,与他记忆中万年前那个在尸山血海中持戟而战的身影缓缓重叠,却又更加鲜明,更加生动,更加……属于现在,属于他的眼前。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缓步走近。玄色衣袍拂过冰冷的地面,无声无息,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他走到她面前,距离近得能清晰地看到她长睫上沾染的细微冰晶,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清冷海息与淡淡血腥气的独特气息。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细的刻刀,一寸寸地描摹过她的眉眼,她的鼻梁,她的唇瓣,最后落在那顶象征着海族至高权柄的海皇冠上。然后,他伸出了手。
汐微微一怔,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刻后退或露出戒备。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沧溟的手指并未触碰她,而是悬停在海皇冠上方寸许之地。他指尖萦绕起一丝极其细微的黑暗魔气,那魔气并非毁灭,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动共鸣的力量。
“嗡——”
就在他魔气出现的刹那,整个海心圣殿残余的蓝色水池,以及四周那些高大的先祖雕像,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齐齐发出了低沉的嗡鸣!尤其是那座最初给予汐传承的、手持三叉戟的海皇雕像,其眉心处骤然射出一道凝练无比的深蓝色光束,瞬间将汐笼罩其中!
“这是……”汐只觉得一股远比之前接受传承时更加精纯、更加本源、更加浩瀚的力量涌入体内!这股力量并非强行灌注,而是如同百川归海,自然而然地与她刚刚获得的神君巅峰修为完美融合,抚平了所有因强行催动“定海一枪”和“归墟”而产生的细微暗伤,并将她的神力推向了一个更加圆融无瑕的境地。
更重要的是,这股力量引动了她血脉深处最后的沉寂!
“咔…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自她体内响起,仿佛某种最后的枷锁被彻底打破。
轰!
汐周身的气势再次攀升,虽然境界依旧停留在神君巅峰,但那股力量的质感和底蕴,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说之前的她是江河,那么此刻,她便是浩瀚无垠的海洋,深不可测,包容万物,亦能掀起覆灭一切的狂澜!
她失去的力量,在这一刻,才算是真正、彻底的恢复!属于末代海皇之女、深渊战神的全部底蕴,终于回归!
这还不算完!
那深蓝色的光束在助她彻底恢复力量后,并未消散,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开始在她体外凝聚、交织、塑形!
璀璨的蓝色神光冲天而起,将整个大殿映照得如同深海龙宫。光芒之中,隐约可见无数古老玄奥的符文流转闪烁,带着亘古长存的水之法则气息。
神光缓缓内敛,一套精美绝伦、威严霸气的战甲,覆盖了汐的全身!
战甲通体呈现深邃的冰蓝色,仿佛由万载玄冰与深海星辰金铸就,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肩甲呈流线型微微上翘,如同人鱼舒展的鳍。胸甲之上,雕刻着繁复古老的海族图腾,中心镶嵌着一颗鸽卵大小、不断荡漾着水波光华的深海之心宝石,蕴含着无穷的水系本源之力。臂甲与腿甲贴合紧密,保证了极致的灵活性,关节处有着细密的鳞片状结构,闪耀着寒光。战甲背后,两道如同冰晶凝结而成的半透明飘带无风自动,萦绕着浓郁的水汽与空间波动,显然并非装饰,而是蕴含着强大的防护或遁空之能。
这正是海族至高权力的象征,与始祖海神戟配套的——海皇战甲!
战甲加身的刹那,汐整个人的气质再次蜕变。之前的她,是获得力量的神女,是持戟的战士。而此刻,她是君临四海的皇者,是执掌亿万水族生杀予夺的无上主宰!威严,高贵,强大,不可直视!
她手中的始祖海神戟似乎也感受到了战甲的呼唤,发出一声愉悦的清鸣,戟身光华大放,与战甲上的深海之心宝石交相辉映,力量完美联通,浑然一体。
汐低头,看着自己覆盖在冰蓝色战甲下的双手,感受着体内那奔腾咆哮、如臂指使的浩瀚神力,以及战甲带来的强大防护与力量增幅。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与自信充斥心间。这一刻,她终于找回了完整的自己。
她缓缓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在战甲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清冷剔透,如同最纯净的冰川宝石,目光扫过,带着天然的威仪。
然后,她对上了沧溟的视线。
他依旧站在那里,从她力量彻底恢复到海皇战甲加身,他一直静静地看着,没有打扰,没有评论。只是他紫眸中的光芒,越来越亮,其中的惊艳与占有欲,也浓郁到了极致,几乎化为了实质的火焰,要将她彻底吞噬。
他的目光如此赤裸而专注,让刚刚加冕战甲、气势正盛的汐,都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心悸和……脸颊微热。那是一种超越了权势与力量的、纯粹属于男女之间的侵略性目光。
终于,沧溟动了。他再次向前迈了一步,这一步,彻底打破了安全的距离,他几乎要贴到她的战甲之上。他抬起手,这一次,没有悬停,而是直接、轻轻地抚上了海皇战甲冰冷的胸甲,指尖正好落在那颗荡漾着水波光华的深海之心宝石旁。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珍视与……迷恋。
“终于……”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仿佛压抑了万载的时光,带着一种令人心弦震颤的磁性,“等到真正的你了。”
不是玩物,不是祭品,不是需要他庇护的、假装柔弱的小人鱼。而是眼前这个,头戴皇冠,身披战甲,手持神戟,力量完全复苏,耀眼夺目,与他记忆中那个叱咤风云的战神身影完美重合的——真正的汐。
他等待这一刻,似乎已经太久太久。久到连他自己都几乎忘了,在无尽的沉睡与苏醒的轮回中,潜意识里一直在寻觅着什么。直到在北海深渊,看到那条被献祭而来、眼神却藏着不屈火焰的人鱼,那沉寂了万古的心,才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
如今,这簇火焰终于彻底燃烧,绽放出了她本该有的、璀璨夺目的光芒。
而这光芒,只能属于他。
汐被他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等待与珍视震住了。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妖孽容颜,看着他那双仿佛能将人灵魂吸进去的紫色眼眸,听着他那句“真正的你”,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一直以来的伪装、利用、戒备、杀意,在力量彻底恢复、战甲加身的这一刻,在那段古老恩怨被重新定义之后,在他这句仿佛穿越了时空的轻叹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间有些干涩。所有精心构筑的心防,似乎在面对这个男人直击灵魂的注视和话语时,变得不堪一击。
然而,还未等她想好如何回应,异变再起!
就在汐彻底融合力量、海皇战甲加身,气息达到顶点的刹那——
“轰隆隆!!!”
整个潮歌遗境,仿佛被注入了最终的核心动力,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巨大轰鸣!海心圣殿不再是轻微的震动,而是开始了结构性的变化!
大殿中央那个原本孕育了冰螯龙蝎的蓝色水池,池水彻底沸腾、蒸发,露出了池底。池底并非玉石,而是一个巨大无比、复杂到极致的立体阵法核心!此刻,这个核心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蓝色神光,无数光流如同血脉般沿着大殿的地面、墙壁、穹顶疯狂蔓延、勾连!
嗡!嗡!嗡!
大殿四周,那些原本只是死物的先祖雕像,一尊接一尊地亮了起来!它们仿佛被赋予了暂时的生命,眼中射出蓝色的光柱,与大殿核心的阵法相连。整个海心圣殿,不再仅仅是一座宫殿,而是变成了一个巨大法阵的控制中枢!
与此同时,汐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脚下这片遗境,与这座海心圣殿,甚至与遗境之外那广袤的北海深渊,都产生了一种血肉相连、如臂指使的紧密联系!
无数信息流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遗境的构造、各处禁制的分布与操控方法、能量源泉的所在、乃至对整个北海深渊一定范围内的感知与影响……全都清晰无比地呈现在她的意识之中。
她,汐,在获得完整海皇传承、力量彻底恢复、并得到海皇战甲认可之后,终于真正掌握了这片潮歌遗境,成为了这北海深渊之下,这片上古海族最后圣地的主人!
从此,这里便是她的领域,她的堡垒,她复兴海族、征伐仇敌的根基所在!
强大的掌控感让她心潮澎湃,她下意识地抬起覆盖着战甲的手臂,轻轻一挥。
嗡!
大殿穹顶之上,星光汇聚,化作一片浩瀚的北海星图,其中清晰地标注着遗境的方位以及与外界连接的几个隐秘通道。她再心念一动,星图变换,显现出遗境内部几个重要区域的实时景象,包括之前他们经过的万卷书海、试炼回廊等地。
这种绝对的掌控权,是任何外力都无法赋予的,唯有得到遗境核心的彻底认可才能拥有。
沧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收回了抚在她战甲上的手,负于身后,紫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赞许。他早就猜到,这遗境的最终控制权,必然与完整的海皇传承绑定。
“恭喜,”他唇角重新勾起那抹慵懒而戏谑的弧度,“看来,我的小汐儿,如今不仅是回来了,还顺手得了个不错的……玩具。”
他将这足以让外界无数大能疯狂的远古遗境,轻描淡写地称之为“玩具”。
汐从掌控遗境的玄妙感觉中回过神来,听到他的话,忍不住横了他一眼。这一眼,少了以往的刻意伪装与压抑的愤怒,多了几分自然流露的嗔意与身为海皇的威仪。
“这不是玩具,这是我海族复兴的基石。”她纠正道,声音清越,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哦?”沧溟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那不知海皇陛下,接下来有何打算?是立刻冲出深渊,召集旧部,横扫仇敌,还是……”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紫眸暧昧地扫过她全身的战甲,“先与为夫,好好‘庆祝’一番这双喜临门?”
他话语中的暗示再明显不过,汐刚刚平复些许的脸颊又有些发烫。她发现,即使自己恢复了全部力量和记忆,拥有了海皇的威严,在这个男人面前,似乎依然很难保持绝对的冷静。他总有办法轻易撩动她的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他后半句的调戏,将注意力集中在正事上。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锋芒。
“复仇自然要报,但不是现在。”她沉声道,目光扫过大殿中那片显现外界景象的星图,“我虽恢复力量,掌控遗境,但海族凋零已久,仇敌却根深蒂固。贸然出击,并非明智之举。”
她的头脑依旧清醒,并没有被骤然获得的力量冲昏头脑。
“当务之急,是利用遗境的资源与环境,尽快稳固修为,彻底熟悉海皇战甲与始祖海神戟的力量。同时……”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或许可以借助遗境的力量,尝试感应和召唤那些可能还散落在世界各处、忠于海族的旧部与血脉。”
她看向沧溟,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但最终还是坦然说道:“此外,你我之间……有些事,或许也需要好好谈一谈。”
她指的是那段古老记忆,指的是他“顺手”的恩情,指的是两人如今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以及未来可能的……合作。
沧溟闻言,紫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很好,他的小汐儿没有被仇恨完全蒙蔽双眼,依旧保持着冷静的头脑和战略眼光。而且,她主动提出了要“谈一谈”,这意味着,她正在尝试以一种更平等、也更真实的态度来面对他。
这正是他想要的。
“谈?”他低笑一声,再次逼近一步,几乎与她鼻尖相抵,强大的魔神气息与她周身的海皇神威相互碰撞、交织,却奇异地没有引发冲突,反而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与张力。“可以。不过……”
他伸出手指,轻轻抬起她覆盖着战甲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那深不见底的紫眸。
“在本尊这里,‘谈’的方式,可能与你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与不容置疑的强势。
“而且,无论你做什么决定,记住一点……”他俯身,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汐,海皇也好,战神也罢,从你被送到我面前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我的。以前是,现在是,未来……永生永世,都是。”
霸道至极的宣言,如同最坚固的枷锁,再次套牢了她。
汐的心猛地一跳,战甲下的身体微微绷紧。若是以前,听到这样的话,她只会感到愤怒与抗拒,会暗中谋划着如何挣脱、如何反杀。但此刻,听着他如此理所当然的宣告,感受着他话语中那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她心中除了那一丝惯性的抵触外,竟奇异般地……没有升起太多的反感。
是因为他展现出的、足以庇护她的绝对实力?是因为那段“顺手”之恩消解了部分敌意?还是因为……在不知不觉的相处与并肩中,某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此刻力量尽复,战甲在身,掌控遗境,前路虽然依旧布满荆棘,却不再是一片黑暗。而身边这个危险又强大的男人,似乎……也并非完全不可接受的存在。
至少目前,他站在她的身边。
她迎着他那势在必得的目光,冰蓝色的眼眸中没有退缩,也没有迎合,只有一片沉静的、属于海皇的深邃与莫测。
“未来如何,尚未可知。”她缓缓开口,声音透过战甲,带着一丝金属的冷冽,“但现在,沧溟,我们需要谈谈‘合作’。”
她刻意强调了“合作”二字,试图将两人的关系拉到一个相对平等的位置。
沧溟看着她那故作镇定、却又难掩眼底一丝紧张的模样,紫眸中的愉悦几乎要满溢出来。他喜欢她这副明明心绪已乱,却还要强撑起海皇威严的样子。
“合作?”他玩味地重复着这个词,指尖在她下巴的战甲上轻轻摩挲,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珍宝,“可以。那便让为夫听听,我的海皇陛下,想如何与你的……‘合作伙伴’,进行这场深入的……交流。”
他刻意放缓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暧昧的暗示。
汐:“……”她突然觉得,跟这个家伙“谈正事”,可能比她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而此刻,在他们脚下,那巨大的阵法核心依旧在缓缓运转,蓝色的神光流淌不息,象征着这片远古圣地迎来了它真正的主人。殿外,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深海的幽暗与压力,唯有遗境内流淌的古老力量,无声地滋养着它的新皇。
属于海皇汐的时代,在历经磨难与蛰伏后,于这北海深渊之下,正式拉开了帷幕。而她的身边,始终伴随着那道强大、危险、却又与她命运紧密交织的魔神身影。
前路是复仇的烽火,是势力的重组,是未知的挑战,亦是两人之间更加复杂纠葛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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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续)
沧溟看着汐那副努力维持威严却又被他话语搅得心神不宁的模样,心情愈发愉悦。他喜欢看她这种鲜活的表情,远比之前那种带着面具的虚假顺从或隐忍的杀意要动人得多。
“好了,不逗你了。”他见好就收,终于稍稍退开一步,给了她些许喘息的空间,但那双紫眸依旧牢牢锁在她身上,仿佛她是这世间唯一值得他注视的风景。“既然海皇陛下想要‘合作’,那便说说你的想法。在这遗境之中,还是换个地方?”
汐暗暗松了口气,同时也因他瞬间切换的、略带正经的态度而感到一丝不适应。她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他那扰人心绪的存在感上移开,环顾四周。
海心圣殿虽然宏伟,但经历了与冰螯龙蝎的大战,不少地方都有所损毁,能量也尚未完全平复,并非谈话的理想之地。而且,她刚刚获得遗境的完全控制权,也需要一个更安静、更安全的地方来消化所得,稳固境界。
她心念微动,意识与遗境核心相连。瞬间,大殿一侧的墙壁上,一道原本隐匿的、由水流形成的传送门无声无息地开启。门内波光粼粼,通向遗境深处一个连沧溟之前都未曾踏足过的区域。
“随我来。”汐看了沧溟一眼,率先走向那道传送门。海皇战甲随着她的步伐发出轻微而富有韵律的金属摩擦声,背后的冰晶飘带摇曳生姿。
沧溟眉梢微挑,没有任何犹豫,信步跟上。他很好奇,这遗境深处,还有什么惊喜在等着他。
穿过水波传送门,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里并非宫殿,而是一处极为幽静雅致的庭院。庭院仿佛建立在一块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深海暖玉之上,四周有淡蓝色的水幕如同瀑布般垂落,形成天然的屏障,隔绝内外。庭院中央是一栋小巧精致的白玉阁楼,楼前有一方小池,池中并非普通之水,而是浓郁到化为液体的天地灵髓,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几株只在海族古籍中记载的、通体晶莹如玉的“海魂树”点缀在庭院角落,枝叶间有星星点点的灵光闪烁,如同夜空中的星辰。
这里的灵气浓度,比之外面的海心圣殿还要高出数倍,而且更加温和纯净,极易吸收。显然是遗境核心区域中,专门用于休憩和闭关的绝佳场所。
“这里是‘海魂居’,遗境历代主人静修之地。”汐解释道,她走到灵髓池边,感受着那磅礴而温和的能量,体内的《潮汐本源卷》自动缓缓运转,贪婪地吸收着这精纯的能量,巩固着刚刚突破的境界。她身上的海皇战甲也仿佛活了过来,微微闪烁着光华,与周围的灵髓气息交融。
沧溟打量着四周,紫眸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处庭院看似简单,但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蕴含着极其高深的阵法与空间法则,其稳固与隐蔽程度,远超外界。就算是他,若不强行破开,也难以窥探和闯入此地。这潮歌遗境,果然不愧是上古海族最后的底蕴。
“倒是个不错的地方。”他点了点头,自顾自地走到白玉阁楼前的一张由万年温玉雕琢而成的躺椅上坐下,姿态慵懒随意,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现在,可以开始你的‘合作’阐述了,我的海皇陛下。”
汐看着他这副反客为主的样子,有些无奈,但也知道跟他计较这些毫无意义。她在池边另一张玉凳上坐下,卸去了手臂和肩部的部分战甲,让肌肤直接接触那浓郁的灵髓气息,感觉更加舒适。冰蓝色的眼眸看向沧溟,神情变得郑重。
“首先,是关于那段记忆。”她开门见山,“你‘顺手’清理了深渊魔物,客观上保全了部分海族血脉。这份因果,我承认。也因此,我之前对你……的某些计划,可以作罢。”
她没有明说“杀意”和“反杀”,但彼此都心知肚明。
沧溟闻言,嗤笑一声,浑不在意:“本尊说过,行事只凭喜好。你无需将那点小事放在心上,更不必因此觉得欠了什么。若真觉得过意不去……”他紫眸斜睨着她,带着促狭,“不如考虑一下如何更好地履行你作为‘祭品’的职责?”
汐自动过滤了他后半句的调戏,继续道:“无论如何,事实如此。所以,我们之间,至少不再是单纯的敌对关系。”
“其次,”她顿了顿,目光锐利起来,“我需要复仇。我的仇人,是当年背叛、围攻我父皇,导致海族几乎覆灭的那些势力——以北海龙鲸族为首,联合了部分堕落的深海娜迦、以及几个觊觎海族资源的人族宗门。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与目标。
“而你,”她看向沧溟,“你的目标是什么?你苏醒之后,搅动风云,总不会只是为了找一个……‘玩物’吧?”她借用了他之前的词,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沧溟慵懒地靠在躺椅上,指尖把玩着一缕自己墨色的长发,听到她的问题,紫眸中闪过一丝幽光。
“目标?”他漫不经心地道,“毁灭?统治?或者……找点乐子?”他看向汐,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原本觉得这世间无趣得很,醒来后看到什么都想毁掉。不过现在嘛……”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极具侵略性,牢牢锁住她:“倒是找到了一个颇为有趣的、值得花费些心思的‘乐子’。看着她如何挣扎,如何成长,如何一步步拿回属于她的一切,似乎比毁灭那些蝼蚁般的势力,要有意思得多。”
他的话依旧带着魔神特有的漠然与残忍,将她的复仇之路视为“乐子”。但汐却从中听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他并不在意她的仇敌是谁,也不在意她要做什么,他甚至乐于见到她变得强大,去掀起复仇的烽火。因为这一切,在他眼中,都只是供他娱乐的戏剧。而他自己,则超然物外,偶尔兴致来了,便会下场,扮演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比如……她最大的靠山,和最不可控的变数。
这种认知让汐心情复杂。一方面,他的态度意味着他不会阻止她复仇,甚至可能在她需要时提供助力(当然,前提是他觉得“有趣”)。但另一方面,她也彻底明白,自己始终处于一种被“观赏”的位置,她的努力,她的痛苦,她的胜利,在他眼中可能都只是一场戏。
这无疑是一种屈辱。但相比于之前生死不由自己掌控的境地,这已经是一种“进步”。至少,她有了登台演出的资格,有了自己决定剧本走向的部分权力。
“所以,”汐冷静地分析,“你不会干涉我的复仇,甚至可能在我力有不逮时,‘顺手’帮一把,以确保你这‘乐子’不会过早落幕?”
“聪明。”沧溟赞赏地打了个响指,“当然,若是你这小东西哪天演得不够精彩,或者试图脱离为夫为你搭建的舞台……”他紫眸微眯,危险的气息一闪而逝,“那为夫也不介意,亲自改写剧本的结局。”
赤裸裸的警告。
汐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握紧,但很快又松开。她早就知道与魔神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现在能争取到这样的“合作”关系,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我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既然如此,在我们共同的‘兴趣’——即我的复仇之路结束之前,我们可以维持一种暂时的盟友关系。你需要我提供‘乐子’,而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和威势,来更快地达成目标。”
她试图将这种畸形的关系,用“盟友”这个词来界定。
“盟友?”沧溟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静谧的庭院中回荡,带着几分嘲弄,“小汐儿,你还是这么天真可爱。我们之间,何来‘盟友’一说?”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阴影将她笼罩。
“你是我的所有物,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卸去战甲后裸露的、光滑的肩膀,感受到她肌肤瞬间的紧绷,紫眸中的占有欲几乎要溢出来,“我允许你去复仇,允许你去组建势力,允许你绽放属于你的光芒,但这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你属于我’这个前提之下。”
他的话语如同最寒冷的冰锥,刺破了她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幻想。
“所以,不是盟友。”他俯身,在她耳边,用带着魔性蛊惑的声音宣告,“是主宰与眷属,是拥有者与被拥有者。你可以行使你的权力,实现你的愿望,但你的归宿,永远只能在这里。”
他的指尖,点在了她心脏的位置,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灼热的温度。
汐的身体彻底僵住。她抬起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妖孽般的脸孔,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近乎疯狂的偏执,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却又奇异地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知道自己无法反驳。至少在目前,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她没有任何资格与他谈“盟友”。他给出的,已经是他最大的“恩赐”——允许她在他的羽翼(或者说牢笼)下,有限度地飞翔。
是继续不甘地抗争,头破血流?还是暂时接受这看似屈辱、实则蕴含巨大便利的定位,利用他的一切,先达成自己的目标?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复仇的火焰在她冰蓝色的眼眸中熊熊燃烧,压过了那一丝屈辱与不甘。
她缓缓抬起手,覆盖在他点在自己心口的手指上。她的手掌冰凉,覆盖在他温热的手指上,形成鲜明的对比。
“好。”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如你所愿。在我复仇之路终结之前,我承认你的‘主宰’之位。我会利用你给予的一切便利,去扫平我的仇敌。但你也需记住你的承诺,不得无故干涉我的计划与行动。”
这是她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大的自主权。
沧溟感受着她手心的冰凉和那细微的颤抖,紫眸中的光芒大盛。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柔荑完全包裹在自己掌中,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无比满意。
“当然。”他笑得如同餍足的猛兽,“你的舞台,自然由你主导。为夫只会……在必要时,为你喝彩,或者,清理掉一些不识趣的、试图打扰演出的小虫子。”
协议,以一种极其不平等、却又双方心知肚明的方式,达成了。
汐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正事谈完了,”沧溟的语气再次变得慵懒而暧昧,他指尖摩挲着她光滑的手背,“现在,是不是该履行一下,作为‘眷属’的某些……义务了?比如,好好‘庆祝’海皇陛下的回归?”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敞的领口,落在她因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脯上,意图昭然若揭。
汐的脸颊瞬间爆红,刚刚的冷静与决绝差点溃散。她用力想要挣脱他的手:“沧溟!你……你别太过分!”
“过分?”他低笑,另一只手揽住她覆盖着战甲的腰肢,轻易地将她带入怀中,战甲的冰冷与他身体的温热形成奇异的感觉,“本尊只是索取,本就属于我的……利息罢了。”
他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眼看就要落下。
就在这时——
“嗡!”
汐头上的海皇冠,以及她身上的海皇战甲,似乎感应到了主人受到“侵犯”,同时爆发出强烈的蓝色神光,一股磅礴的排斥之力猛地推向沧溟!
沧溟猝不及防,被这股结合了遗境本源之力的排斥力推得松开了手,后退了半步。他紫眸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即化为更加浓烈的兴味。
“啧,差点忘了,你这身新行头,脾气还不小。”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汐身上光华流转、自动护主的战甲和皇冠。
汐也愣住了,她没想到战甲和皇冠还有这种自动护主的功能。她连忙心念沟通,安抚下激荡的神器之力,有些尴尬地看了沧溟一眼。
沧溟却并不恼怒,反而觉得更有趣了。他喜欢她这副模样,也喜欢她身上这些带着尖刺的“装饰”。征服的过程,若是太过容易,反倒无趣。
“看来,”他舔了舔唇角,露出一个更加妖孽也更加危险的笑容,“要想收取‘利息’,还得先让你的这些‘小玩意儿’认清楚,谁才是它们真正需要服从的……男主人。”
汐:“……”她突然觉得,未来不仅要面对外界的腥风血雨,还要应对身边这个随时可能“发病”的魔神,振兴海族的道路,真是任重而道远。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遗境之外,北海深渊的上方,那些当年参与围剿海族的势力,已经隐约察觉到了深渊之下的异动。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她与魔神沧溟这畸形而牢固的“合作”关系,即将迎来第一次真正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