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刮过荒草,沈令仪靠在树干上喘气,左臂的伤口渗着血,湿了半截袖子。她抬手按住太阳穴,一阵钝痛从脑后直冲头顶,像是有人拿刀在颅内搅动。
萧景琰坐在一旁,肩上的箭伤刚包扎完,布条已被血浸透。他低头看着掌心刻下的“东南”二字,指腹蹭过字痕,声音压得很低:“那个守卫,不是宫里的人。”
沈令仪闭眼,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心神。她重新回想起通风口外的那一幕——火光晃动,那人翻腕点火把,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一道弯月形的红痕,在灯光下泛着紫意。
她睁开眼:“那道痕迹,我见过。”
次日清晨,她独自回到东宫偏院静室,盘膝坐下。头痛未散,但她还是凝神催动月魂。画面浮现,五感重临现场。她再次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闻到那一缕沉水香的气息,看清那道红痕的轮廓。
她记下了。
萧景琰已调来三月内的巡查名册。他一页页翻过,最终停在一份交接记录上。签字的手印左侧,腕部有一处墨迹晕染,形状与红痕位置一致。签名人代号“影七”,隶属暗线系统,但无直属上司记载。
“此人三次出现在谢昭容寝宫外围,”他将册子推到她面前,“每次都在戌时三刻进出,路线不重合,但都避开了巡防主道。”
沈令仪盯着那枚手印,指尖轻轻划过纸面。她想起昨夜那人走路的姿态,并无异常,可是在转身时,右肩微沉,似有旧伤。
当天下午,林沧海传来消息:城南药铺附近发现一名男子更换面具,身形瘦削,右肩略低。其与一名游医模样的人短暂交谈,被埋伏的暗哨录下只言片语。
沈令仪再度启用月魂,回溯巷口瞬间。风声掩盖了大半话语,但她捕捉到一句:“南线货未至,勿启封匣。”
萧景琰立刻下令封锁城南七条要道,并命人彻查近十日所有出入药铺的人员名单。
入夜,画像呈上。画中人面容模糊,只露出半张脸——眉骨高,眼角狭长,右耳下方有一道细疤。
沈令仪看着画像,呼吸微微一顿。
这张脸,她认得。
三年前,沈家军溃败那夜,有个少年拼死护她突围,箭术是她亲手教的。他名叫陈砚,副将之子,战后失踪,尸首未寻。
她没说话,只是将画像翻转,在背面写下三个字:跟下去。
萧景琰点头,下令暗卫远距监控,不得打草惊蛇。
三日后,影七再次现身。他穿灰袍,戴斗笠,先入御史台官署侧巷,与一名主簿交换文书;半个时辰后出现在边军驿道接头点,取走一只木匣;当晚又在西市尽头的茶棚与游医密谈。
行踪毫无规律,却每一步都踩在机密节点上。
沈令仪坐在窗下,手中握着一块残破的令牌,是当年沈家军副将佩带的信物。她不知这人是不是陈砚,也不知他如今效忠何方。
但她知道,这条线不能断。
萧景琰站在书房灯下,盯着墙上新绘的行动路线图。影七的轨迹如蛛网般连接各方势力,像是一根线,牵着不同棋子走。
他低声说:“他在等什么?”
沈令仪抬头,声音很轻:“等一个信号。”
他们决定继续盯。
第四日黄昏,影七走入一条窄巷。巷子无出口,尽头是堵高墙。他站在墙前,不动。
片刻后,他回头。
斗笠边缘滑下,露出半张脸。右手缓缓抬起,捋了下袖口。
弯月红痕,在暮色中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