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场“审问”陷入僵局,弗兰克抓耳挠腮想着怎么把戏演下去的时候,村落边缘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喧哗和打斗声。
一名年轻战士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用土语急促地向萨米酋长汇报。
弗兰克侧耳一听,脸色微变。
原来,那名战士说的内容是,有个下午在雨林里‘救’回来的白人——就是中了吹箭那名费罗中士——突然醒了,还打伤了部落里好多人。
这让女酋长萨米感到十分,甚至十二分的气愤。
那家伙怎么敢的?
她的这个部落算是比较平和的。
按照惯例,对于在雨林迷路的白人,他们一般会用吹箭麻醉后带回。
麻醉他们,主要是防止其泄露村落位置,历史上殖民者对土着部落的迫害让他们极度警惕。
(只能说,他们警惕得对)
本来,她想着待会儿将那个人交给弗兰克这样“信得过”的中间人,然后者将其带出雨林。
只不过,这些亚马逊土着算错了一件事:他们本以为费罗会和普通人一样昏迷一整天,却万万没料到,这个法国“哨兵”经过血清强化的新陈代谢远超常人。
弗兰克和霍顿姐弟之所以能快速苏醒,是因为被抬回村子后,有人拿了一种刺鼻的草药精油在他们鼻子下晃了晃。
而费罗,完全是靠自身强悍的体质,在没有任何外界刺激的情况下,提前大半天就强行冲破了麻药的束缚。
此刻,在村落边缘的茅草屋旁,一场短暂的冲突已经结束。
费罗眼神锐利如鹰,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但那股经过战火淬炼的杀气已然复苏。他身边躺着两三个被打晕或关节被卸掉的部落战士。
他并没有下死手,只是用最有效的方式,解除了对方的战斗力。
他喘着粗气,背靠茅屋墙壁,迅速扫视着这个奇怪的村落——精铁矛头、混搭的建材、以及那个被围在中央、似乎正在被“审问”的群体,其中那个东方巨汉的身影让他瞳孔一缩。
“外面怎么回事?”莉莉紧张地问。
弗兰克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戏演不下去了。他嘟囔着:“见鬼,计划外的情况,那家伙好像不是普通人……”
李普则饶有兴致地望向喧闹传来的方向,他能感觉到一股不同于普通人的生命力量在快速恢复活力。“哦?看来还有‘特邀嘉宾’不请自来,这下更有意思了。”
萨米酋长也站了起来,脸上的威严被一丝凝重取代。她挥了挥手,示意更多的战士向费罗所在的方向包围过去。
这回,土着战士们拿着的就不仅仅是长矛了,他们之中有人拿上了吹箭和弓箭,甚至还有七八把燧发枪和后装步枪。
弗兰克眼见费罗如临大敌、战士们剑拔弩张,心知戏再也演不下去了。
他赶紧上前几步,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同时用带着浓重口音但还算流利的法语朝费罗喊道:“冷静,请保持冷静!这些部落战士没有恶意!
他们用吹箭麻醉你,是为了救你,把你带回来。在这片雨林里,迷路的白人独自过夜,十有八九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费罗背靠茅屋,眼神中的警惕丝毫未减,他扫视着周围那些指向他的长矛和步枪,冷笑道:“救我?用这种方式?把我当成俘虏一样绑来?”
弗兰克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更可信。
“他们必须隐藏村子的位置!
你得理解!
亚马逊附近一些地方,橡胶种植园主们派出的捕奴队从未停止过活动。
暴露村子的位置,很容易就会招致捕奴队的到来。他们对你用麻醉箭,是不想杀你,但又不能让你记住来这里的路。
本来计划等我离开时,悄悄把你带出雨林,让你安全离开的。”
弗兰克犯了一个关键错误。
他以为在场的只有费罗能听懂法语。
可他忘了,或者根本没想到,对于霍顿姐弟这样出身英国顶尖富裕家庭、接受严格精英教育(包括熟练掌握法语和拉丁语)的绅士淑女而言,听懂这段对话毫不费力。
弗兰克的话音刚落,莉莉·霍顿碧蓝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被欺骗的怒火。
她再也无法保持沉默,用带着标准牛津口音的法语,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地质问道:“弗兰克船长!请你解释一下什么叫‘计划等你离开时把他安全带走’?
所以,从一开始,我们被‘袭击’,被‘俘虏’,包括现在这场‘审问’,全都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就是为了吓唬我们,好让你独占‘月亮之泪’的线索,或者抬高你的向导费用?”
她的弟弟麦格雷戈也反应了过来,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语气充满了不可置信:“我的天!真是精彩的表演!丛林冒险、原始部落、生死危机,我们居然还信以为真!弗兰克船长,你该去伦敦西区的剧院找份工作,开船真是屈才了!”
就连一直配合演戏的女酋长萨米也彻底失去了耐心。她听得懂英语,弗兰克对费罗的解释和霍顿姐弟的质问,让她明白这场戏已经穿帮,而且弗兰克似乎想把“滥用部落善意”的责任撇清。
她怒气冲冲地打断他们,用夹杂着土着词汇和葡萄牙语的调子很高的语言对弗兰克吼道:“弗兰克!戏演完了!报酬!双倍!药品,铁锅,还有……盐!
你说好的,现在,立刻,兑现!”
她可不管这些白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她只关心谈好的物资何时到位。
一瞬间,弗兰克成了众矢之的。
面对霍顿姐弟的愤怒指责和萨米酋长的现实索求,他张大了嘴巴,刚才还能言善辩的舌头像是打了结,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场面尴尬得能让他用脚趾在泥地里抠出一条通往大西洋的航道。
“呃……这个……裤子小姐,霍顿先生,萨米酋长……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可以解释……”他支支吾吾,试图挽回,却一时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说辞。
而就在弗兰克成为众矢之的,这片混乱之中,李普的身形却消失不见了。
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只是如同散步般,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全神贯注应对前方威胁的费罗中士身后。
就在费罗因身后的细微响动而警觉,肌肉紧绷,即将回身反击的刹那,李普的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搭上了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