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九月末,山东登州府莱阳县的李家村,刚经历过秋税的村子显得死气沉沉。
田埂上的荒草已经长到半人高,几间破败的茅草屋歪斜地立在村边,烟囱里没有一丝炊烟。
村口的老槐树下,一群面黄肌瘦的村民围坐在一起,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偶尔传来几声无力的叹息。
“唉,今年这税交完,家里的存粮连下个月都撑不过去了。”
一名中年汉子抱着膝盖,声音沙哑地说道。
他叫李茂春,家里有五口人,今年收成本就不好,秋税却比往年翻了一倍,交完税后,粮缸里只剩下薄薄一层糙米。
旁边的王大娘抹了抹眼泪。
“我家那口子昨天去地主家借粮,被赶出来了,还挨了一顿打……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就在这时,村口传来一阵马蹄声,村民们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体面、精神矍铄的老者骑着马走来,身后跟着两个挑着担子的随从。
“那不是李乡老吗?他不是去南边了吗?怎么回来了?”
有人认出了老者,惊讶地说道。
李乡老本名李守义,是李家村的乡老,半年前跟着儿子去了台中城,据说在那边过得很不错。
李守义翻身下马,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村子,心里一阵酸楚。
半年前他离开时,村子虽然也穷,但至少还有些生气,如今却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乡亲们,我回来了。”
李守义走到老槐树下,声音有些哽咽。村民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
“李乡老,您在南边过得咋样啊?”
“那边能吃饱饭吗?”
李守义叹了口气,说道:“我在海对面的台中城,跟着林城主过日子。那边啊,跟咱们这儿不一样。林城主免了我一家子三年的赋税,还分给我们土地,只要肯干活,就能吃饱饭。前些时日收获的红薯收成不错,每家每户都囤了满满一地窖,冬天都不愁饿肚子。”
村民们听了,眼睛都亮了起来,李茂春激动地问。
“真的?三年不用交赋税?还分土地?”
“千真万确!”李守义点点头。
“林城主还建了工坊,里面有炼铁的、织布的,只要有手艺,就能去工坊干活,还能拿工钱。孩子们也能去学堂读书,不用花钱。”
他从随从的担子里拿出几个红薯干和一块粗布。
“你们看,这是我们那边的红薯干,甜得很;这是工坊织的布,结实耐用。”
村民们凑过来,小心翼翼地摸着红薯干和粗布,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可……可我们怎么去啊?那么远的路,路上要是遇到劫匪怎么办?”王大娘担忧地问道。
李守义说道:“林城主在海边设了移民点,只要到了那里,就有人接应。路上虽然辛苦,但总比在这儿饿死强。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告诉大家,要是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去台中城,林城主会收留我们的。”
村民们沉默了,去陌生的地方求生,他们心里既害怕又期待。
李守义看着他们,心里也不好受。
“我知道大家舍不得家乡,但留在这里,迟早得饿死。我儿子在台中城已经盖了房子,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带着愿意去的乡亲们一起走。”
说完,他不再说话,等着村民们做决定。
夜幕降临,李家村的村民们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煤油灯,传出低声的讨论声。
李茂春家,他和妻子王氏坐在炕边,看着熟睡的三个孩子,脸上满是愁容。
“他爹,咱们去不去啊?”王氏小声问道。
李茂春叹了口气。
“不去能咋办?家里就剩那点粮了,下个月就得饿肚子。去南边,说不定还有条活路。”
王氏点了点头:“那咱们就去吧,只要能让孩子们吃饱饭,去哪都行。”
与此同时,河南开封府祥符县的张家村,也来了一位从台中城回来的族老——张启年。
张启年是张家村的族长,三个月前被在台中城做生意的侄子接了过去,这次回来,也是为了劝说乡亲们去台中城。
张家村比李家村更惨,今年不仅遭遇了旱灾,秋税还格外重,不少人家已经开始吃观音土了。
张启年站在村子的晒谷场上,看着围过来的乡亲们,心里一阵刺痛。
这些都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乡亲,如今却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乡亲们,我知道大家现在过得难,”张启年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在台中城待了三个月,那边的日子,是咱们想都不敢想的。林城主不仅免了赋税,还管吃管住,只要肯干活,就能过上好日子。”
“张族长,您说的是真的?不会是骗人的吧?”
一名村民怀疑地问道。
张启年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上面是林墨制定的移民政策,他说道:“这是林城主制定的移民政策,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你们看。”
村民们传阅着小册子,虽然很多人不识字,但听识字的人念完,脸上都露出了激动的表情。
“我去!我要去台中城!”一名年轻汉子大声喊道。
“在家里也是饿死,去南边说不定还能活下来!”
有了第一个人响应,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我也去!”
“带上我家!”
张启年看着大家,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愿意去的乡亲们,明天一早收拾东西,咱们一起出发!”
第二天一早,李家村和张家村的村民们都收拾好了简单的行李,跟着李守义和张启年出发了。
他们大多是拖家带口,老人牵着孩子,年轻人挑着担子,队伍浩浩荡荡,朝着海边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和他们一样逃荒的人,有的是听了乡老的宣传,有的是走投无路才想起来去海边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