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的台中城,秋意正浓,城外的播种的第二波水稻还没有收割,金黄色的稻穗在风中摇曳,而城内的工坊区却依旧一片忙碌景象。
负责炼铁的工坊里,炉火本该是炽白耀眼的,此刻却透着几分暗沉的橘红,铁锤撞击铁砧的“叮叮当当”声也失了往日的清脆,显得格外沉闷。
炼铁炉前,张师傅佝偻着身子,眉头拧成了疙瘩,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座运转近一年的高炉,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这座高炉是去年林墨刚到台中城时,带着工匠们手忙脚乱搭起来的。
那会儿大伙一群人连把像样的房子都没有,炼铁工具更是简陋。
还是林墨连夜凭着维基百科画出图纸,赵老大带着十几个工匠轮班赶工,泥巴和着汗水糊了三天三夜,总算让这“铁疙瘩”冒了烟。
这一年来,高炉就像头勤恳的老黄牛,源源不断地产出铁水,锄头、镰刀、守城的铁箭,哪样离得开它?
可最近半个月,负责炼铁的张师傅心里总发慌——“老三,你再添两铲子煤!”
他朝负责添火的工匠喊道。
名叫老三的工匠应了声,抱起干柴往炉口塞,可炉温表上的刻度却像生了锈,半天挪不了分毫。
“师傅,没用啊!”老三抹了把脸上的黑灰,苦着脸道。
“昨天我铲了好几铲煤,但是温度还是上不去,炼出来的铁料也脆越来越少了!”
张师傅叹了口气,伸手往炉壁靠了靠,手掌上传来的温度竟比往常低了不少,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的事。
“张师傅!张师傅!您快来看!”
一名叫小柱子的年轻工匠突然惊叫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手指着高炉内壁。
张师傅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凑过去,借着炉口透出的微光往里瞧。
只见原本平整光滑的炉壁上,此刻布满了蛛网似的裂痕,最宽的一条竟能塞进半根手指,暗红色的砖面在微弱火光下泛着焦黑,像是被烈火啃噬过的木头,不时有细碎的砖末簌簌往下掉,落在炉底“噼啪”作响。
“我的娘啊,这要是塌了……”
旁边的老工匠王大叔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在发抖。
张师傅的心像被重锤砸了一下,他刚准备说什么,就见一块松动的黏土砖“哗啦”掉了下来,露出里面同样焦裂的内层。
“停火!快停火!用湿布堵炉口!”
张师傅猛地回过神,扯着嗓子大喊,声音都变了调。
工匠们吓得手忙脚乱,老三赶紧扔下手里的柴,和小柱子一起抱来浸了水的麻布,一层层堵在炉口。
看着炉内的火光渐渐暗下去,张师傅才瘫坐在地上,后背的衣服全被冷汗浸湿了。
“师傅,这可咋整啊?”
小柱子蹲在他身边,眼圈通红。
“没了高炉,下个月城主需要的铁器就打不出来了,船坞那边还等着补铁条呢!”
张师傅抹了把脸,沙哑着嗓子道。
“急也没用,这炉壁用的是普通黏土砖,本来就不耐高温,能撑一年已经是极限了。”
“那咱们补补行不行?”
老三急道。
“我家后山还有些结实的黏土,咱们再烧些砖补上!”
王大叔摇了摇头:“傻小子,补上也撑不了几天,这高炉里的温度,普通黏土砖根本扛不住,到时候还是得裂。”
工匠们瞬间没了声音,工坊里只剩下柴火余烬的“滋滋”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
张师傅沉默了半晌,突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行,不能就这么等着。这事儿太大,咱们做不了主,得找赵老大。”
他转头看向小柱子:“你腿脚快,赶紧去工坊区找赵老大,就说炼铁炉炸膛似的裂了,温度死活上不去,让他立马过来!”
小柱子应声就往外跑,鞋都差点踩掉。
王大叔担忧地问:“赵老大会有办法吗?他虽然管着工坊,可这炼铁的技术活……”
张师傅叹了口气:“不管有没有办法,都得告诉城主。林城主点子多,说不定他能想出辙来。”
说着,他又看向高炉,眼神里满是不舍。
“这老伙计陪了咱们一年,可千万别真塌了啊。”
此时的赵老大,正在工坊区另一头的木匠坊里,蹲在地上查看刚做好的水车轱辘。
“老李,这榫卯得再敲紧点,不然装上去转不了几天就得松。”
他指着轱辘上的缝隙说道。
木匠老李连忙点头:“放心吧赵老大,我这就加固。”
就在这时,小柱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
“赵老大!不好了!炼铁炉……炼铁炉裂了!”
赵老大心里一紧,猛地站起身。
“你说啥?裂成啥样了?”
“就跟被雷劈了似的,缝大得能塞手指,温度也上不去,张师傅都快急哭了!”
小柱子扶着墙,大口喘着气。
赵老大二话不说,扔下手里的锤子就往炼铁工坊跑,一边跑一边喊:“怎么不早说!那高炉要是塌了,工坊区就得停一半!”
一路上碰到的工匠见他神色慌张,都好奇地探头张望,却没人敢拦。
“张师傅!高炉咋样了?”
还没进炼铁工坊,赵老大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张师傅连忙迎上去,拉着他往高炉边走:“你自己看!”
赵老大凑近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退了两步。
“我的天爷,这裂得也太吓人了!”
“可不是嘛,”王大叔接口道。
“刚才小柱子喊你那会儿,又掉了两块砖下来。”
赵老大皱着眉,来回踱了两步。
“这可不行,没了高炉,农具、兵器都得断供。张师傅,你真没法修了?”
张师傅苦笑着摇头。
“普通黏土砖根本扛不住炉温,除非有能耐找到更不怕火的砖。”
赵老大心里一沉,他知道张师傅说的是实话。
“走,去城主府!”赵老大当机立断。
“这事必须让城主知道,咱们在这儿瞎琢磨也没用。张师傅,你守着这儿,千万别让任何人靠近高炉,我去报信!”
说完,他拔腿就往外跑,心里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