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的台中堡,像被老天爷打翻了调色盘,处处都透着丰收的绚烂。
城外的稻田里,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秸秆,风一吹,便掀起层层波浪,“沙沙”声里满是成熟的喜悦;而靠近堡墙的那片红薯地,更是一派热闹景象——翠绿的藤蔓密密匝匝地爬满地面,叶片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叶脉清晰可见,远远望去就像一块巨大的绿毯。
风从田埂吹过,裹挟着淡淡的泥土清香和红薯藤蔓特有的气息,让人闻着就心里舒畅。
居民们早已按捺不住期待,挎着竹篮、扛着锄头,三三两两地涌向红薯地,老人们步履稳健,年轻人说说笑笑,孩子们更是蹦蹦跳跳地跑在最前面,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期待的笑容。
今天是林墨早就定下的红薯收获日,从春耕时埋下薯种开始,大家就盼着这一天呢。
“城主来了!城主来了!”
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朝路口望去。
只见林墨穿着一身靛蓝色的粗布短打,袖口和裤脚都挽了起来,露出结实的小臂,手里提着一把磨得锃亮的小锄头,身后跟着李老实和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农,正快步朝这边走来。
“大家都到齐了?”
林墨走到红薯地边,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抬手朝大家挥了挥。
“今天咱们就把这些‘地下宝贝’都请出来,让大家伙儿尝尝自己种的劳动成果!”
“好嘞!”
居民们齐声应和,声音洪亮得能传到半里外的堡墙,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林墨蹲下身,动作熟练地拨开红薯藤周围的杂草,然后用小锄头轻轻刨开表层的泥土。
他一边示范一边耐心讲解。
“大伙都注意些,挖红薯可是个细致活,得轻手轻脚的,不然把红薯挖破了,不仅不好保存,还容易坏。大家先把藤蔓割下来,捆成捆晒干,那可是喂牲口的好饲料;然后顺着红薯的根部慢慢往下刨土,看到红褐色的薯皮就停手,改用手顺着根须摸,摸到整个红薯的轮廓再用力拔,这样就能保证红薯完整无损了。”
他说话的功夫,手里的小锄头已经刨出一个浅坑,一个拳头大小的红薯露出了大半截,红褐色的表皮光滑饱满,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不少居民们学得飞快,纷纷拿起工具忙活起来,田地里顿时热闹得像开了锅。
锄头刨土的“沙沙”声、镰刀割藤蔓的“咔嚓”声、孩子们清脆的欢笑声,还有大人们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首欢快的丰收交响曲。
张木匠力气大,握着锄头一下下去得又稳又准,一锄头刨开泥土,三个圆滚滚的红薯一下子滚了出来,像三个胖娃娃挤在一堆,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惊呼。
“老张你这手艺绝了!一锄头就挖着仨,运气也太好啦!”
张木匠放下锄头,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哪儿是我运气好,主要是城主教的法子妙!你看这红薯长得多结实,一看就知道是好品种。”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把红薯放进竹篮,又拿起锄头继续忙活起来。
芸香和吴松也来了,两人挎着个边缘磨得发亮的大竹篮——那是吴松用攒了半个月的月钱给芸香买的。
芸香负责割藤蔓,手里的小镰刀舞得又快又稳,翠绿的藤蔓在她手下“咔嚓”一声就断成整齐的小段,她再麻利地用草绳捆成捆,码在田埂边,像堆起了一座座小小的绿丘。
吴松则握着锄头在一旁挖红薯,他力气大却心思细,锄头下去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先在红薯根部周围刨出浅浅的土沟,再顺着泥土里凸起的轮廓用手摸索,指尖刚触到那温热的红褐色薯皮,便轻轻一用力,整串红薯就带着泥土的清香被拔了出来。
“你看这串!”
吴松举起手里的成果,只见三个红薯紧紧挨在一起,最大的那个足有他巴掌大,红皮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红皮黄心,个头匀称,咱们晚上蒸着吃,保准香甜软糯。”
芸香停下手里的活,从腰间解下绣着兰草的帕子,踮起脚尖给吴松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指尖不经意触到他发烫的皮肤,两人都愣了一下,芸香脸颊微红,轻声道。
“你也别光顾着挖,歇会儿喝口水。我看你额角的汗都快流进眼睛里了,等会儿迷了眼可怎么干活。”
吴松嘿嘿一笑,把红薯放进竹篮,伸手握住芸香的手。
“不累,一想到这是大伙一起种的红薯,我就浑身是劲。再说有你给我擦汗,再累也值了。”
芸香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轻轻挣开手,嗔怪道。
“就你嘴甜,快接着挖吧,不然等会儿李叔该说我们偷懒了。”
不远处,囡囡正像只小蝴蝶似的围着花娘转,手里攥着个比她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竹篮,篮沿还绣着几朵嫩黄的小花——那是芸香特意给她缝的。
小姑娘穿着粉色的小衣裳,裤脚卷到膝盖,露出一截胖乎乎的小腿,上面沾了些泥土也毫不在意。
她蹲在地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两颗黑葡萄,专注地在泥土里扒拉着大人们漏下的小个红薯。
“娘亲娘亲,你看这个!”
她突然举起一个指尖大小的红薯,声音清脆得像风铃。
“这个红薯宝宝好小呀,是不是还没长大?”
花娘正弯腰把散落的红薯归拢到一起,闻言直起腰,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笑着凑过去看。
“可不是嘛,这个红薯宝宝还没睡醒呢,咱们把它放篮子里,让它跟其他红薯哥哥姐姐作伴好不好?”
囡囡用力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小红薯放进篮底,又哼起了自己编的儿歌。
“红薯甜,红薯香,小囡囡捡红薯忙,捡个小的抱回家,煮在锅里暖洋洋……”
唱着唱着,她突然被田埂边的一根狗尾巴草吸引,伸手去够,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花娘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哎哟我的小祖宗,慢点跑,摔着了可就不能吃红薯饼了。”
囡囡吐了吐舌头,紧紧拉住花娘的衣角。
“娘亲我不跑了,我跟你一起捡,咱们捡满满一篮子,晚上给叔叔婶婶也送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