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肚里运来的优质生铁堆在工坊外的空地上,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可林墨看着这些铁料,却丝毫不敢放松 —— 他清楚,铁料只是仿制荷兰火炮的第一步,真正的难关,还在后面。
“公子,这铁料是好,可这么大的炮身,咋锻打啊?”
赵老大围着一块三百斤重的生铁,眉头拧成了疙瘩。
此前工坊最多锻打过五十斤的铁块,靠三个工匠轮流挥锤,可面对三百斤的生铁,现有的工具和方法,显然不够用。
他伸手拍了拍铁块,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俺们那点力气,砸上去跟挠痒痒似的,就算砸上一天,也未必能把这铁疙瘩砸出形状。”
林墨蹲下身,用手指敲了敲生铁,发出清脆的响声:“荷兰人的炮身是整体锻造的,咱们也得这么做,分段锻造再焊接,强度不够,开炮时容易炸膛。”
他想起维基百科里提到的 “水力锻锤”,可台中堡没有需求的湍急的河流,只能另想办法,“咱们先改熔炉,把现有的土熔炉加高加宽,用木炭做燃料,再用皮囊鼓风,把炉温提上去,先把生铁烧透。只有烧透了,铁才会变软,锻打起来才省力。”
工匠们立刻行动起来,将熔炉加高到六尺,炉膛加宽到三尺,底部铺上厚厚的耐火泥 —— 这是老周特意从后山挖来的粘土,混合了稻草烧成的草木灰,耐火性比普通泥土好三倍。
老周负责鼓风,他找来四个身强力壮的流民,两人一组,踩着皮囊鼓风器,“呼哧呼哧” 地往炉子里鼓风。
皮囊鼓风器是用整张牛皮制成的,踩下去时,风从铜管里喷出,灌进熔炉,火焰从炉膛里窜出来,映红了工匠们的脸。
“再加把劲!炉温还不够!” 老周擦着脸上的汗水,大声喊道。
“铁要烧到橙红色,像熟透的柿子一样,才能抬出来锻打!”
两个时辰后,生铁终于在炉子里变成了耀眼的橙红色,像一块融化的铁水。
“快!趁铁还没凉,抬出来锻打!” 林墨大喊。
四个工匠用特制的铁钳夹住生铁 —— 铁钳的钳口裹着一层铁皮,防止被高温烧软,小心翼翼地抬到铁砧上。
赵老大抡起三十斤重的大铁锤,憋足了劲,率先砸了下去。
“咚” 的一声闷响,生铁被砸出一个浅坑,可赵老大的手臂也震得发麻,他甩了甩胳膊,龇牙咧嘴说道。
“不行,太费劲了!这么重的铁,靠人力挥锤,砸不了几下就没力气了,而且砸得不均匀,炮身根本没法成型。”
林墨看着满头大汗的工匠们,心里也犯了难。
他走到工坊角落,盯着那台用来磨面粉的石碾,突然眼前一亮:“有了!咱们做个‘滑轮锻锤’!用木架做支撑,上面挂一个两百斤重的铁锤头,再用滑轮带动锤头,这样不用费太多力,就能砸出足够的力道。”
他拉过赵老大,在地上画了个草图:“你看,木架搭一丈高,滑轮一端挂锤头,另一端绑绳索,四个人拉绳索,锤头就能落下来,力道比人力大十倍都不止!”
赵老大看着草图,眼睛瞬间亮了:“公子,您这主意太妙了!俺这就去找楠木,搭木架!”
说干就干,工匠们找来三根水桶粗的楠木,埋进土里做支撑,顶端用横木固定,装了一个可转动的硬木杠杆 —— 杠杆是用百年老梨木做的,坚硬不易变形。
一端挂着用生铁铸造的锤头,两百斤重,锤头底部磨得平整;另一端绑上粗麻绳,由四个工匠拉拽。
当烧红的生铁被抬到铁砧上时,林墨大喊:“拉!” 四个工匠用力拉拽绳索,三个滑轮组带动锤头缓缓升起。
到最高点时,林墨又喊:“松!”
绳索一松,锤头 “砰” 的一声落下,生铁被砸出一个深坑,力道比人力挥锤大了三倍不止。
赵老大看得目瞪口呆,连忙上前查看:“乖乖,这力道!比俺们十个人一起挥锤都管用!”
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锤头落下的位置不准,第一次就砸偏了,落在铁砧边缘,溅起的火星差点烫伤旁边的工匠。“这可不行!砸偏了不仅锻打不出形状,还容易出事!”
林墨皱着眉,让人在铁砧正中间画了个红圈,又在滑轮上绑了一根绳子,绳子末端系着一块石头。
“拉绳索的时候,看着石头,当石头对准红圈时,就松手,这样锤头就能精准落在生铁上。”
他还让两个工匠站在铁砧两侧,手里拿着长铁棍,随时调整生铁的位置。
“你们俩盯着,只要生铁偏移,就用铁棍拨正,确保每一次锤击都落在红圈里。”
接下来的半个月,工坊里每天都回荡着锤头落下的 “砰砰” 声。
工匠们分成两班,白天黑夜轮流干,累了就靠在墙角歇一会儿,饿了就啃几口干粮 —— 巧儿和花娘每天都会送来热腾腾的粥和咸菜,给他们补充体力。
赵老大的手上磨出了水泡,水泡破了又结茧,他却从没喊过一声累;老周负责烧炉,眼睛被炉火熏得通红,却始终盯着炉膛里的铁料,不敢有丝毫马虎。
终于,在一个清晨,第一块炮身雏形锻打出来了 —— 虽然表面还坑坑洼洼,需要打磨,但整体呈圆锥形,炮尾粗、炮口细,没有明显的裂缝。
赵老大捧着炮身雏形,眼里满是血丝,却笑得像个孩子:“公子,咱们做到了!这整体锻打的炮身,比俺想象中难多了,可咱们还是做到了!”
林墨也松了口气,拍了拍赵老大的肩膀:“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打磨、钻孔,还有很多难关等着咱们呢。不过我相信,只要咱们一起想办法,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炮身雏形锻打完成后,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 —— 钻孔。
荷兰火炮的炮管内部光滑平整,没有丝毫凸起,用手摸上去像镜面一样,而台中堡的工匠们,只有手工锻打的小钻头,最大的也只有手指粗细,根本钻不了三寸内径的炮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