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中湾的海风带着咸涩的凉意,三艘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快船在清晨的薄雾中缓缓靠近台中堡附近的海岸。
船身悬挂着 “Voc” 的橙色旗帜,甲板上的十二磅加农炮炮口隐蔽在船舷后,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威慑力。
船长范德克站在船头,手里拿着黄铜单筒望远镜,目光紧紧锁定着远处山坡上那片忙碌的身影 —— 那里正是林墨的台中堡所在地。
“船长,按照总督的命令,我们只需侦查,不可贸然靠近。”
大副扬森走到范德克身边,压低声音提醒道。
“派去的五人小队已经乘小艇上岸,应该快到山坡下了。”
范德克点点头,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一个汉人流民的据点而已,能有什么威胁?应该是总督大人太过谨慎了。”
在他眼里,台湾岛上的汉人大多是逃难的农民,既没有先进的武器,也没有严密的组织,根本不配与他们荷兰东印度公司抗衡。
此时,山坡下的密林中,五人侦察小队正趴在草丛里,透过树叶的缝隙观察着台中堡的动静。
队长德克穿着黑色的皮靴,腰间别着荷兰军刀,手里的燧发枪枪口对准地面,眼神里满是警惕与傲慢。
他曾参与过对吕宋土着的征服,在他看来,这些 “落后” 的族群,都只会在荷兰人的火炮轰响下屈服的。
“快看,他们在烧什么?”
队员彼得突然指向山坡上的龙窑,语气里带着疑惑。
只见龙窑前,数十个汉人正围着窑门忙碌,有的搬着砖坯,有的往窑里添柴,还有的在清理排烟口,每个人都满头大汗,却没人停下手中的活。
德克举起单筒望远镜,仔细观察着。
当他的目光落在人群中央那个穿着粗布短褂的年轻人身上时,瞳孔微微一缩 —— 看那人纷纷跟他打招呼,想来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林墨了。
可让他惊讶的是,林墨并没有像其他 “首领” 那样站在一旁指挥,而是卷起袖子,和其他人一起搬着砖坯,砖坯上的泥土蹭到了他的衣服上,他却毫不在意,还时不时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笑容。
“上帝啊,他竟然在和那些贱民一起干活?”
队员汉斯忍不住低呼出声,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在荷兰的阶级体系里,贵族与平民有着严格的界限,像范德克这样的船长,连吃饭都需要仆人伺候,更别说和底层的水手一起干活;而林墨作为台中堡的 “首领”,竟然亲自搬砖、和泥,这在他们看来,简直是不可理喻。
德克放下望远镜,眉头皱了起来,眼神里的警惕渐渐被轻视取代。
“看来这个林墨,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流民头目。在我们荷兰,贵族老爷从不会和贱民一起劳作,只有最底层的人才会干这种粗活。他连基本的尊卑都不懂,这样的据点,根本没有战斗力。”
彼得也附和道:“是啊,你看他们用的工具,都是粗糙的木模和锄头,连铁器都很少见。烧出来的那些土块(指青砖),不知道有什么用,难道还能抵挡我们的火炮?”
他曾在荷兰的军工厂见过铸铁的火炮和精制的武器,相比之下,台中堡的工具在他眼里,就像孩童的玩具一般。
汉斯则注意到林墨身边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几个穿着兽皮的土着,他们混在一起干活,彼此之间没有明显的等级差别。
“这些汉人还和土着合作?真是可笑。土着都是野蛮的族群,只会抢劫和杀戮,和他们合作,迟早会被反噬。”
他曾亲眼见过土着部落之间的厮杀,对这些 “未开化” 的族群眼里充满了鄙夷。
德克再次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台中堡的防御。
木堡的城墙不高,上面没有看到火炮,只有几个手持长矛的守卫在巡逻;堡内的房屋大多是茅草屋,只有少数几间是木头搭建的;唯一能引起他注意的,就是那座蜿蜒的龙窑,以及窑前堆放的大量青砖。
“他们烧这些土块,难道是想盖房子。”
德克推测道,语气里满是不屑。
“不过是想改善一下居住环境,根本没有扩张的野心。这样的据点,对我们荷兰东印度公司构不成任何威胁。”
队员们纷纷点头,之前的警惕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对林墨及其据点的轻视。
在他们的认知里,一个 “首领” 亲自干活、与平民无差别的族群,是不可能有强大战斗力的;而那些看似无用的青砖,也不过是用来盖房子的 “土块”,根本无法与荷兰的火炮和钢铁抗衡。
“队长,我们要不要再靠近一点,看看他们还有没有其他秘密?” 彼得趁机提议道。
德克摇了摇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不必了。这里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一个落后、无组织的流民据点而已。我们回去向船长报告,让他转告总督,不必担心这个林墨。”
五人小队悄悄退出密林,乘小艇返回快船。
甲板上,范德克听完德克的报告,脸上的不屑更浓。
“我就说吧,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据点。总督大人也太过谨慎了,等我们处理完那些不肯交易的土着,再回来收拾这个林墨也不迟。”
他下令让快船返航,甲板上的荷兰士兵们也纷纷放松了警惕,有的甚至嘲笑起林墨 “和贱民一起干活” 的 “愚蠢” 行为。
他们不知道,正是这种基于阶级观念的轻视,让他们忽略了台中堡真正的力量 —— 那些看似平凡的青砖,不仅能盖房子、修城墙,还能筑起抵御外敌的坚固防线;而林墨与流民之间的平等协作,远比荷兰的阶级压迫更能凝聚人心,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
此时的龙窑前,林墨刚搬完最后一块砖坯,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抬头望向远处的海岸。
他隐约感觉到一丝异样,却没发现任何异常的身影。他不知道,一支荷兰侦察队刚刚离开,更不知道,一场因认知偏差引发的冲突,正在悄然酝酿。
“公子,砖坯都装好了,什么时候点火?” 刘老栓走到林墨身边,问道。
林墨回过神,笑着说:“明天一早点火。等这批青砖烧出来,咱们就开始修从台中堡到赵家庄的路,后面再重新修建一下咱们的城墙。”
他的目光落在堆放在一旁的青砖上,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 他知道,这些青砖,将是台中堡抵御一切风险的基石,无论是来自荷兰人的威胁,还是来自自然的挑战。
夕阳西下,龙窑的轮廓在余晖中显得格外清晰。
远处的海面上,荷兰快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薄雾中,而台中堡的忙碌,仍在继续。
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正隐藏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景象之下,等待着爆发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