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港的雨水来得突然,细密的雨粒落在郑府书房的窗棂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郑芝龙捏着周奎使者送来的回信,信纸被他攥得皱巴巴的,“价钱一分不能多”几个字像针一样扎在他眼里。
“周奎这个老东西,真以为我郑芝龙离了京城就活不了?”
郑芝龙把信纸扔在桌上,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
旁边的幕僚陈默连忙递上一杯热茶,轻声道:“大人息怒,周奎倚仗国丈身份跋扈惯了,硬拼咱们未必占优,但京城的市场不能丢——那里可是咱们香皂最大的销货地,丢了京城,南洋的利润再高也补不回来。”
郑芝龙喝了口热茶,胸口的火气稍缓,看向陈默:“你有什么办法?”
陈默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缓缓道:“京城不是周奎一家说了算。咱们可以找勋贵——英国公张家。张家在军中根基深厚,虽然这些年家境不如从前,但在勋贵圈子里仍是领头人,周奎再横,也得给张家几分面子。咱们只要许给张家足够的好处,让他们出面制衡周奎,京城的市场自然能保住。”
“英国公张世泽?”郑芝龙皱起眉头,他早听说过这位勋贵,祖上是跟着朱棣靖难的功臣,手里握着京营部分兵权,只是明末国库空虚,勋贵们的俸禄常被克扣,张家的日子确实不算宽裕。
“那咱们要许什么好处才能让他动心?”
“京城香皂三成的利润。”陈默语气笃定。
“张家现在缺的就是钱,三成利润足够让他们心动。而且,咱们还可以承诺,以后南洋的香料、象牙等稀罕物,优先供应张家,让他们在勋贵圈子里更有面子。”
郑芝龙沉吟片刻,猛地一拍桌子:“好!就这么办!你立刻安排人,带着两百块龙涎香香皂、五瓶香水,悄悄去京城拜访英国公,务必把咱们的诚意传到。”
八日后,郑芝龙的使者带着厚礼,出现在京城英国公府的后门。
此时的英国公府,虽仍保留着勋贵府邸的规制——朱红大门、石狮子、上马石一应俱全,但府内的青砖已经有些斑驳,廊下的灯笼也只是普通的油纸灯,没有丝毫奢华之气。
张世泽正坐在书房里,看着账房送来的账本,眉头紧锁——这个月的俸禄又被户部克扣了三成,府里几十口人的用度都成了问题,连自家女儿的嫁妆都得省着筹备了。
“老爷,泉州郑芝龙派人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商,还带了厚礼。”
管家匆匆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
张世泽愣了一下,郑芝龙的名字他听过——东南海上的枭雄,掌控着海上贸易,怎么会突然派人来找他?
“让他进来。”
使者走进书房,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打开木盒,香皂的清香和香水的馥郁瞬间弥漫开来。
“英国公大人,小人是郑芝龙将军的使者,这是我家将军给您带来的薄礼——两百块龙涎香香皂、五瓶香水。我家总兵说,若您肯帮忙,让郑家的香皂能顺利进入京城,愿将京城香皂三成的利润献给您,以后南洋的稀罕物,也优先供应国公府。”
张世泽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早就听说过香皂的稀罕,连宫里的娘娘都在用,只是价格太高,他都舍不得多买。
现在郑芝龙不仅送来了香皂和香水,还许了三成利润,这对缺钱的张家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但他也清楚,郑芝龙肯定是遇到了麻烦,才会找他这个勋贵出面。
“郑总兵是不是跟周奎闹僵了?”
使者点头,把周奎抢货、压价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张世泽听完,心里立刻有了盘算——周奎仗着国丈身份,在京城横行霸道,不少勋贵都看他不顺眼,只是碍于皇上的面子,没人敢明着跟他作对。
现在郑芝龙主动送上门来,既有利可图,又能打压周奎的气焰,他又何乐而不为?
“你回去告诉郑总兵,他的诚意我收下了。京城的事,我会帮他想想办法。”
张世泽收起木盒,语气沉稳。
“让他等我的消息。”
送走郑芝龙的使者,张世泽立刻让人去请定国公徐允祯、永康侯徐锡登、隆平侯张拱薇等几位勋贵。
这些勋贵的府邸都在京城的勋贵区,离英国公府不远,半个时辰后,几人就陆续到了。
定国公徐允祯是徐家的现任家主,徐家“一门双国公”,家境比张家好不少,但也只是表面风光——京营的军饷常被拖欠,徐家掌控的田庄也因天灾减产,日子同样不好过。
他刚走进书房,就闻到了香皂的清香,眼睛一亮:“世泽兄,你这是得了好东西?”
张世泽笑着把香皂和香水推到众人面前:“这是泉州郑芝龙送来的,他想让咱们帮他在京城打开香皂市场,许了京城三成的利润。”
“郑芝龙?”永康侯徐锡登皱起眉头。
“是不是跟周奎闹僵的那个?我听说周奎抢了他的香皂,还压价,想垄断京城的市场。”
张世泽点头,把郑芝龙的处境和自己的想法说了。
书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几位勋贵都低着头,心里盘算着——周奎是国丈,得罪他肯定没好果子吃,但郑芝龙许的利润实在诱人,而且周奎这些年仗着皇上的宠信,抢了不少勋贵的好处,大家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周奎虽然是国丈,但咱们勋贵手里握着兵权,朝廷现在要对付北边的鞑子,还得靠咱们京营的兵,他不敢真跟咱们翻脸。”
隆平侯张拱薇率先开口,他家里人口多,日子过得最紧,对这三成利润最动心。
“而且,咱们不是要跟周奎硬拼,只是想让郑芝龙的香皂能顺利进入京城,大家都有钱赚,何乐而不为?”
“拱薇说得对。”定国公徐允祯附和道。
“但咱们也不能把周奎逼得太急,毕竟他是皇上的老丈人,面子还是要给的。要是咱们直接把生意从他手里抢过来,他肯定会在皇上面前参咱们一本,到时候大家都不好过。”
张世泽点点头:“允祯兄说得有道理。我的意思是,咱们从中撮合,让郑芝龙拿出京城一半的收益来——咱们勋贵占三成,周家占两成,剩下的五成归郑家。这样一来,周奎有了好处,不会再为难郑芝龙;咱们得了三成利润,缓解了家用;郑芝龙也能保住京城的市场,三方都不吃亏。”
几位勋贵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方案可行。
定国公徐允祯笑着说:“世泽兄这个主意好!既给了周奎面子,又让咱们得了实惠,想来郑芝龙那边也能够接受。就按这个方案来,我去跟周奎说,他要是不给我这个面子,以后京营的事,他也别想插手。”
徐允祯的话很有分量——徐家在京营的影响力最大,周奎虽然跋扈,但也知道京营的重要性,不敢轻易得罪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