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土路往南走,脚下的泥土还带着白日晒过的暖意,偶尔能踩到几颗掉落的稻粒。
远处赵家庄的炊烟渐渐淡了,而前方林墨的木堡,已经能看清轮廓,木堡的尖木栅栏像是个刺猬一样在夕阳下泛着冷意,堡墙上的佛朗机炮依旧醒目,可走近些,却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和工匠敲打铁器的 “叮叮” 声,少了几分威慑,多了几分烟火气。
“站住!来者何人?” 刚走到离木堡还有两百步的地方,两个穿着短衣、背着燧发枪的亲卫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语气警惕,却没有拔刀,只是双手按在枪柄上,目光落在两人的帆布包和竹篮上。
王铁匠心里一紧,连忙停下脚步,脸上堆起笑容:“两位兄弟,俺是北边赵家庄的王铁匠,这是俺庄的张二嫂。俺们是来拜访林墨公子的,想跟你们这边走动走动,不是坏人,你看俺们带的都是些家常东西。”
他说着,把帆布包打开,露出里面的锄头和镰刀。
“这是俺打的工具,想着你们开荒能用得上。”
张二嫂也连忙把竹篮递过去一点,让亲卫看清里面的东西:“是啊,俺们就是来串串门,没别的意思。”
两个亲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留在原地看守,另一个转身往木堡跑,嘴里喊着:“公子,北边赵家庄有人来拜访!”
没等多久,那个亲卫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青布袍的年轻人 —— 正是林墨。
他刚从香皂工坊出来,手上还沾着些椰子油的清香,看到王铁匠和张二嫂,立刻露出笑容,快步走过来:“两位是赵家庄的乡亲吧?快请进!我早就听说赵家庄的乡亲们在北边开垦,一直想上门拜访,没想到你们先来了。”
林墨的热情让王铁匠和张二嫂瞬间松了口气。
王铁匠放下帆布包,搓着手说:“林公子客气了!俺们庄老人们说,都是汉人,在这岛上该互相帮衬,就让俺们来看看。俺是个铁匠,这是俺打的锄头、镰刀,你们开荒能用;这是俺庄张二嫂,手巧得很,带了些家常吃食,给公子和乡亲们尝尝。”
“多谢多谢!” 林墨接过竹篮,掀开蓝布帕子闻了闻。
“好香的米酒!还有红薯饼,一看就好吃。快,里面请,巧儿刚煮了热茶,咱们进去说话。”
跟着林墨走进木堡,王铁匠和张二嫂忍不住四处打量 —— 堡内的道路虽然很很简陋,都是泥巴路,但是路面上干干净净的,看不到一点垃圾。
左侧的香皂工坊里,十几个妇人正围着陶盆搅拌皂液,椰子油的清香飘满整个木堡。
右侧的空地上,几个士兵正在训练,动作整齐划一,却没有大声喧哗;远处的粥棚旁,几个孩子正帮着妇人们择菜,看到林墨,都笑着喊 “公子好”,林墨也笑着点头回应,眼里满是温和。
“没想到你们这里这么整齐!” 张二嫂忍不住感叹,“比俺们庄还干净,孩子们也懂事。”
“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林墨笑着把他们领进一间刚建好的木屋,屋里摆着几张木桌和长凳。
巧儿很快端着热茶进来,看到张二嫂,立刻笑着打招呼:“这位嫂子看着面善,是赵家庄的吧?我听阿福说,你们庄的乡亲们都很勤快,种的稻子长得特别好。”
张二嫂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姑娘才厉害呢!听说你们会做那种能起泡的香皂,俺们庄的妇人都好奇得很,想看看是怎么做的。”
“没问题!等会儿让芸香带嫂子去工坊看看,要是嫂子感兴趣,还能教你做简单的草木灰香皂。”
巧儿笑着说,手里还递过一块刚脱模的椰子香皂。
“这是刚做好的,嫂子拿着用,洗手洗脸都舒服。”
另一边,王铁匠跟着林墨走到冶炼炉旁,看到赵老大正带着工匠们打铁,炉子里的火苗被水力鼓风机吹得“呼呼” 的窜,映得工匠们脸上通红。
王铁匠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看着炉子里的铁水,忍不住说:“兄弟,你这炉子的进风口我感觉有点偏啊,这样烧火不均匀,铁水容易有杂质。俺给你改改,保证炉温能再高些,铁打得更结实!”
赵老大愣了一下,看向林墨。林墨笑着点头:“王师傅是赵家庄的老铁匠,经验丰富,你就听王师傅的。”
王铁匠立刻撸起袖子,从帆布包里掏出小锤和铁凿,在炉壁上敲敲打打,一边改一边说:“你看,把进风口往左边挪三寸,再加大些口径,风就能吹到炉子中间,火苗更旺,铁水也更纯。俺以前在漳州打铁时,就这么改炉子,打出来的镰刀能用好多年呢!”
赵老大和工匠们都围过来看着,只见王铁匠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改好了进风口,还教工匠们怎么调整风箱的力度。
试了一下,炉子里的火苗果然更旺了,赵老大高兴得直拍王铁匠的肩膀:“王师傅,您这手艺绝了!以后您可得多来指导指导俺们!”
王铁匠笑得合不拢嘴:“没问题!只要你们不嫌弃,俺天天来都行!俺看你们这铁矿砂不错,就是缺些好模具,下次俺给你们带几套,打锄头、镰刀更方便!”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林墨留王铁匠和张二嫂在木堡吃饭,粥棚里炖了香喷喷的鱼汤,还蒸了红薯,炒了晒干的豆角。
吃饭时,巧儿和芸香坐在张二嫂身边,跟她聊起了家常,张二嫂说赵家庄的稻子收成,巧儿说台中堡的野菜和海鱼,芸香则问起赵家庄有没有会织布的妇人,想跟她们学些新的织布花样。
王铁匠则和赵老大、李虎聊得火热,从打铁的技巧说到开垦的土地,从佛朗机炮的保养说到燧发枪的改良,越聊越投机。
李虎还拿出一把改良后的燧发枪给王铁匠看,王铁匠接过枪,掂量了掂量,赞道:“这枪做得好!枪管够厚,不容易炸膛,就是扳机有点松,俺下次给你们修修,保证扣起来更顺手!”
临走时,林墨让芸香给他们装了一筐盐渍海鱼、两块香皂,还有一袋刚磨好的玉米面:“这是俺们的一点心意,谢谢乡亲们的米酒和红薯饼。以后赵家庄要是有需要,比如农具坏了、缺些海鱼,尽管派人来跟我说,咱们互相帮衬。”
王铁匠和张二嫂提着东西,心里暖暖的,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走在田埂上,晚风带着木堡的香皂清香,张二嫂忍不住说:“林公子这人真好,一点架子都没有,他们那边的人也和善,哪像庄里人说的那么吓人。”
“可不是嘛!” 王铁匠点头。
“他们的工匠都实诚,俺跟他们说改炉子,他们立马就听,这样的人值得来往。以后俺们庄要是缺农具,他们要是缺铁器,正好互相帮衬,都是汉人,就该这样!”
等两人回到赵家庄时,庄里的人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情况。
王铁匠把在林墨木堡的见闻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从整齐的木堡说到热情的林墨,从改良的冶炼炉说到香喷喷的鱼汤;张二嫂则拿出香皂给妇人们看,教她们怎么用,还说芸香要跟她们学织布花样。
五位老人听了,也松了口气。
赵老爷子摸着胡须说:“看来林墨这伙人,确实是好人家,不是乱闯的匪类。以后咱们就跟他们多走动走动,都是汉人,在这孤岛上,互相帮衬着才能过好日子。”
第二天一早,赵家庄就有几个妇人,提着自家织的布,跟着张二嫂去了台中堡,跟芸香学做香皂;王铁匠则带着两个徒弟,扛着几套打铁模具,去帮赵老大改良工具。
连通两边的土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赵家庄的人去木堡送些粮食、布匹,也有林墨这边的人去赵家庄送香皂、海鱼,偶尔还能看到两边的孩子在路边一起玩耍,笑声在空旷的山野里传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