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王强第一个冲出去,兴奋地大喊。
林墨跟着走出暗道,一股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吹散了身上的火药味。
眼前是一个隐蔽的海边溶洞,洞口被礁石挡住,从海上根本看不见。
溶洞中央停着一艘不算小的货船,船身涂着深色的漆,桅杆上缠着防水的油布,这是他三个月前就偷偷准备的,原本是想着万一土堡有失,能有条退路,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快!所有人都上船!” 林墨招呼着众人,弟兄们七手八脚地把受伤的同伴扶上船,巧儿芸香则帮忙整理船上的干粮和水。
李虎带着没多少伤的三十六个弟兄钻进船舱下层,那里架着十二支船桨,两人一组,抓起桨就往海里划。
“使劲划!别让明军追上来!” 李虎喊着号子,船桨插进海里,溅起雪白的浪花。
弟兄们虽然个个疲惫不堪,胳膊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但是却没人敢停下手上的动作,他们都知道,身后的土堡已经沦陷,只有往前划,划到海上才能活下去的机会。
林墨站在船头,望着渐渐远去的海岸线,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
海风刮着他的衣袍,手里还攥着刚才在暗道里被划破的衣角,布料上沾着的血已经干透,硬邦邦的硌着手心。
他回头望了一眼,土堡的方向隐约能看到火光,不知道那是明军的火把,还是他埋下的炸药桶在燃烧?他不知道,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而此时的土堡内,刘人凤正踩着满地的碎石和尸体,怒气冲冲地闯进林墨的院子。
明军已经控制了整个土堡,翻遍了整个土堡却连林墨的影子都没找到,演武场、作坊、箭楼、地窖,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搜遍了,只剩下一堆被烧毁的香皂和散落的一些兵器。
“人呢?!林墨呢?!”
刘人凤一脚踢翻院子里的木桌,声音里满是暴躁。
他原本以为拿下土堡就能抓住林墨,拿到周奎许诺的御史中丞位置,可现在,别说林墨,连他手下的核心护卫都不见了踪影。
“大人,到处都搜遍了,没找到人!” 一个亲兵跑过来,脸色发白。
“弟兄们说,刚才好像听到暗渠那边有爆炸声……”
“暗渠?难道这土堡内有暗道?” 刘人凤猛地停下脚步,脑子里灵光一闪,周奎给的地图上,只标了土堡西侧的暗渠,没提过其他暗道!
没想到林墨这毛头小子,竟然还藏着后手!
他咬着牙,对亲兵吼道:“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把暗道找出来!林墨带着那么多人,肯定跑不远!第一个抓住他的,我亲自赏他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这话一出,原本疲惫的明军士兵瞬间来了精神。
他们大多是出身贫寒的大头兵,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纷纷抄起铁锹锄头,在土堡里四处挖掘,连院子里的枯井都没放过,可那口枯井的入口早已被炸药炸塌,碎石堆得像座小山,根本挖不动。
就在刘人凤焦躁地踱步时,土堡各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先是作坊方向 “轰隆” 一声,火光冲天,紧接着是演武场、箭楼,甚至连他刚才待过的前厅都炸了起来。
爆炸产生的气浪掀翻了屋顶的瓦片,碎石飞溅,不少正在搜索的士兵被炸得飞起来,惨叫声此起彼伏。
“有埋伏!快撤!”
士兵们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往土堡外跑,哪里还顾得上找暗道。
刘人凤也被爆炸声震得耳鸣,他扶着墙站稳,心里满是疑惑 —— 林墨怎么会在土堡里埋这么多火药?他不是只想守土堡吗?
“大人!快离开这里!这里不安全!” 亲兵拉着刘人凤就要往外跑,却被他甩开。
刘人凤的目光落在林墨的书房,那里的火势最大,浓烟滚滚,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燃烧。
他心里忽然生出个念头:林墨肯定是在销毁证据!只要找到没被烧毁的东西,说不定能交差!
他推开亲兵,不顾危险地冲进书房。
书房里的桌椅已经被烧得噼啪作响,书架倒在地上,书本散了一地,火舌正舔舐着桌案上的残页。
刘人凤弯腰去捡,刚碰到一张没烧完的纸,就听见头顶传来 “嘎吱” 的响声,房梁被大火烧断了,正朝着他砸下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躲,脚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紧接着是比之前更响的爆炸声!原来林墨在书房的地基下也埋了炸药,引线被刚才的大火引燃,此刻正好爆炸。
“怎么会……” 刘人凤的身体被爆炸的气浪掀起来,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意识渐渐模糊。
最后的时刻,他脑子里闪过的不是周奎许诺的御史中丞位置,也不是那五百两银子,而是出发前周奎对他说的话:“抓活的林墨,拿到配方,别出岔子。”
他后悔了。
后悔不该为了一个虚职就答应周奎来构陷林墨;后悔不该狗急跳墙地全军强攻,逼得林墨破釜沉舟;后悔刚才没听亲兵的话,非要冲进书房找证据…… 若是能重来,他宁愿留在京城当他的从五品御史,也不愿来这鬼地方送命。
可这世上,没有重来的机会。
爆炸的火光吞噬了刘人凤的身影,书房的屋顶彻底坍塌,将他的悔恨与野心,都埋在了滚烫的瓦砾之下。
海面上,林墨站在船头,终于看到了土堡方向燃起的熊熊大火。
那火光照亮了半边夜空,连海面上都映着一片通红。
他知道,那是他埋下的炸药桶爆炸了,是他亲手毁了自己建起来的土堡。
“公子,您看,是郑总兵的船!” 李虎突然指着远处喊道。
林墨顺着李虎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几艘快船正朝着他们驶来,桅杆上的 “郑” 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可他却没什么喜悦,只是望着那片大火,心里满是怅然。
他想起建堡时,工匠们说 “这墙能抗住山贼的进攻”;想起第一次在演武场练枪时,士兵们欢呼着说 “公子的枪真准”;想起巧儿芸香捧着第一块成型的香皂,笑着说 “公子,咱们的生意肯定能火”…… 那些鲜活的日子,那些他以为能长久的安稳,都随着这场大火,烧成了灰烬。
海风刮得更紧了,林墨攥着染血的衣角,指腹摩挲着粗糙的布料。
他忽然明白,在这个乱世里,光有想法、有财富是不够的 —— 没有足够的兵力,没有稳固的势力,就算建得起再高的土堡,酿得出再好的香皂,也不过是他人眼中的肥羊,随时可能被人夺走一切,甚至性命。
“公子,咱们现在去哪啊?” 李虎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
林墨点了点头,目光从土堡的大火上移开。
他知道,土堡没了,但他还有身边的弟兄,还有巧儿芸香这些牵挂的人。
这场逃亡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被动防守,他要变强,要强到能护住自己想护的人,要强到没人再敢把他当成任人宰割的肥羊。
船桨还在海里划动,浪花拍打着船身,像是在为这场夜逃伴奏。
林墨站在船头,望着前方的隐约能看见的晨光,快亮了,新的希望,也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