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林墨的小院子,皂坊的铜盆里总飘着皂角的清香,他拿着竹制的长柄刷,正教孩子们刷洗晾晒皂坯的木架。
阿武蹲在地上,手指反复摩挲着木板上的毛刺,忽然抬头疑惑的朝林墨问道:“公子,咱们天天洗这些木头,有啥用嘞?”
“你们也知道我这做的香皂是用来去污的,若是装皂的架子本身就脏污,岂不是本末倒置?” 林墨将刷好的木架递给一旁的巧儿晾晒,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
“虽然咱们这世道虽乱,但起码现在咱们的日子过得洁净,你们的心才能像手上的架子一样亮堂。”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九块打磨光滑的竹牌道:“以后每人负责的皂坯,完成之后都刻上自己的记号,免得香皂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也好查对是谁偷懒使坏。”
阿武接过刻着 “武” 字的竹牌,指尖在凹槽里反复划动。
这一个月以来,林墨教他们的远不止制作香皂的手艺。
每日清晨,他都让孩子们要先将院角的井台擦得锃亮,用皂液仔细洗手才能进坊干活;傍晚收工时,必须将工具归置整齐,连灶台的砖缝都要用竹片刮净。
起初有孩子偷懒,林墨从不呵斥,只是默默拿起工具重做,直到那孩子红着脸抢过活计。
“公子,阿牛的手被碱水烧破了。”
巧儿举着药箱跑来时,阿牛正把流血的手指往背后藏。
林墨放下手里的活计,拉过少年的手细看,掌心的水泡破了,渗出的黄水混着皂液,在皮肤上蚀出细密的红痕。
“你们都要记住了,要是碱水沾手要记得立刻用井水冲干净。”
他用煮沸过的布巾轻轻擦拭伤口,涂药膏的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珍宝一般。
“这里有包金疮药,晚上记得用,敷在伤口上能止痛。但最要紧的还是干活的时候别怕麻烦,每天干活前先在手上涂层猪油,这样手泡在碱水了就能好很多。”
阿牛咬着唇没说话,眼泪却啪嗒掉在林墨手背上。
他想起去年在码头偷馒头,被脚夫用扁担打破头,血流进眼睛里都没人管,如今不过擦破点皮,竟能让公子如此上心。
每当暮色漫进小院子时,常搬张竹榻坐在自己小院的躺椅上,给孩子们讲些自己从手机上查到的后世的“奇闻趣事”。
阿武他们晚上休息的时候经常来公子这听他讲故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公子说海那边有个国度,能用他们烧水冒出的水汽驱动万斤的钢铁船;也说那边的泥土里藏着能治病救人的药草,只是那片土地的多数人都不认得那是什么;还说海外有国家,他们那最值钱的不是金银,缺的确是能让自己日子过下去的本事。
“那公子,啥是真本事?” 小石头啃着窝头问。
“啥是真本事?能凭自己双手挣饭吃,饿不死自己的就是顶好的本事。”
林墨指着院子里晾架上的皂坯道:“你们看咱们弄出来的这些香皂,不仅用料实在,每个的分量更是十足,那买的人自然信得过咱们。这做生意和做人一样,要像真心换真心,那这里面就掺不得半点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孩子们。
“就像上次打跑地痞,若不是你们心齐,只是我一个人就算再能耐也护不住大家。这世上的事,从来不是靠自己单打独斗能成的。”
阿武突然起身,往院门外跑去。
片刻后抱着捆青竹回来,哗地铺开在石桌上:“公子!您教我们认字吧!我们要是认得字的话,才知道您说的那些道理。”
“好!”林墨笑了笑,捡起地上的青竹,在地上教起这群孩子们写自己的名字。
当月光爬上竹榻时,林墨身旁的九个孩子还有凑热闹的囡囡正围着林墨学写自己的名字。
他见阿秀写的 “秀” 字总把最后一笔拖得老长,像根歪歪扭扭的豆芽,而阿武写的 “武” 字却力透纸背,地上的竹条的刻痕深得能蓄住院子早晨的露水。
林墨握着他们的手一笔笔教,掌心的温度透过竹笔传过去,仿佛在播撒一颗颗名为希望的种子。
开春时,广州城里突然传开消息,城西的皂坊会给穷苦人免费送皂角。
孩子们推着独轮车在城里走街串巷,阿秀总把最大块的皂角塞给不少乞丐模样的人,嘴里念叨着公子教的话:“谁都有难的时候,咱们有能力的话,能帮一把是一把。”
那日收工回来,阿武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包,里面是几块碎糖,对着那群孩子道:“这是我今天给张婆婆送皂角,她硬塞给我的。”
孩子们你推我让,最后把糖块都放进林墨的茶碗里。
看着碗底融化的糖渍,林墨忽然明白,他教给孩子们的从来不是简单的技能或道理。
那些晨起的刷洗、灯下的竹笔、分食的糖块,早已在彼此心里织成张细密的网,网住了乱世里最珍贵的东西,不是金银这种俗物,而是能相互托底的信任,是敢对明天抱有未来生活的期待的勇气。
他又看向一旁的巧儿和大山,两人看向他也是眼神发亮。
自从自家公子在院子里讲故事开始,巧儿和大山也是一次不落,听公子说着海外有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有各种神奇的事物,毕竟这个年代,普通老百姓根本没什么娱乐活动,他们听的也是津津有味。
虽然很多东西不理解就是了,比如林墨说的能飞的铁鸟,还有不用吃草自己能跑的车,他们也想不明白,铁鸟怎么能在天上飞呢?而且还能一个时辰就可以从京城到南京去,那得跑的多快啊!
林墨见讲的差不多了,起身伸了个懒腰,驱散了围观的阿武他们,让巧儿去帮他准备好洗澡水,现在广州城已经到了四月底的时间了,气温已经上来了,不洗个澡总感觉身上黏腻腻的,晚上睡觉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