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紫禁城,御花园里的芍药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沾着晨露,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周奎踩着青石板路往里走,身上的蟒袍随着脚步轻轻晃动,金线绣成的海水江崖纹在树影里忽明忽暗。
“国丈爷驾到 ——”
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划破宁静,周皇后宫里的掌事太监早已领着宫女候在长信宫门口,见了周奎连忙屈膝行礼。
“奴才给国丈爷请安,皇后娘娘在院里正等着您呢。”
周奎摆摆手,捋了捋颔下的山羊胡,脸上堆起慈和的笑道:“皇后今儿个气色如何?前几日听说她总犯头疼,老臣这心里一直惦记着。”
“劳国丈爷挂心,娘娘这几日好多了。”
掌事太监引着他穿过回廊,廊下的铜鹤香炉里飘出紫檀香,混着廊外的花香,清雅得让人心安。
长信宫内,周皇后正临窗刺绣,明黄色的凤袍铺在绣架上,她手里拈着金线,正绣着凤凰的尾羽。
听见脚步声,她抬头望去,脸上立刻绽开温柔的笑意:“爹爹今怎么有空来宫里看女儿了。”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周奎刚要躬身行礼,就被周皇后快步上前扶住。
“爹爹快免礼,现在这宫里就我们父女俩人,就不必多礼了。” 周皇后拉着他在窗边的软榻坐下,亲手给他倒了杯雨前龙井,茶香袅袅。
“女儿前几日还念叨您,想着这几日京城的天气春光大好,您怎么也不进宫来瞧瞧女儿。”
周奎接过茶盏,目光落在女儿鬓边的珍珠钗上,那珠子圆润饱满,是去年江南织造局进贡的极品。
“诶~你现在毕竟是皇后了,我每天进宫来也不是很好,毕竟这后宫里面都是皇上的女人们,不说这些了,对了,你娘让我给你带了些她亲手做的杏仁酥,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
他拍了拍手,跟来的小太监连忙捧着食盒上前。
父女俩絮絮叨叨地说着家常,从府里的花事说到宫里的用度。
周皇后说起尚宫局新制的锦缎,又问起外孙女的功课,周奎一一应着,眼角的皱纹里满是慈爱。
说着说着,周皇后忽然想起什么,让宫女取来个锦盒道:“爹爹,您瞧这个。”
打开锦盒,里面铺着银线绣的云纹,放着五块莹白的皂块,上面嵌着细小的珍珠碎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是南边新贩来的珍珠香皂,说是用来洗手洗脸格外滋润,女儿瞧用着好,特意给您和母亲留了几块。”
周奎拿起一块,入手温润,凑近了闻,一股清雅的兰花香沁入心脾。
“这是什么物件?倒比宫里的胰子精致多了。”
他捏着皂块在指间摩挲,珍珠碎屑蹭在皮肤上,竟有种凉丝丝的舒服。
“说是叫香皂,比寻常胰子去污强,还留得香。”
周皇后笑着示范,取来水盆,将香皂浸了浸,轻轻一搓就起了满盆泡沫,把手放到了周奎面前。
“您看这沫子多细,洗过的手又软又香。”
周奎看得稀奇,转头问旁边伺候的宫女道:“这么好的东西,想来不便宜吧,这一块要多少银子?”
宫女屈膝回道:“回国丈爷,这皇家特制的珍珠皂,外头的净尘坊卖十两银子一块呢。”
“什么?”周奎手里的皂块差点掉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
“十两银子?就这么一小块?”他在心里算了算,府里一个月的用度也才三百两,这破胰子竟要十两,简直是抢钱啊!。
周皇后见他吃惊,忍不住笑了笑道:“爹爹别心疼,这是专供宫里的,不要钱。您带回府里用,若是觉得好,女儿再让人给您送些。”
周奎连忙把皂块放回锦盒,小心翼翼地盖好,然后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还是我女儿疼我。”
心里却打着别的主意,十两银子一块的物件,竟能让皇后如此看重,这里头定然有大生意可做。
又坐了半个时辰,周奎借口府里还有事,起身告辞。周皇后亲自送他到宫门口,再三叮嘱道:“爹爹路上小心,过几日让母亲也进宫来坐坐。”
“哎,好。”周奎应着,转身登上马车,车帘落下的瞬间,脸上的慈和便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精明的算计。
他摩挲着袖中锦盒的棱角,十两银子一块,这要是能拿到货源,自己转手卖出去就能翻个几番,还压根不愁卖。
国丈府的马车在京城的街道上行驶,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周奎闭目养神,脑子里全是香皂的事。
他在朝堂上没什么实权,全靠着皇后的面子才得了国丈的尊位,这些年靠着放高利贷、兼并土地攒下不少家业,可谁会嫌钱多呢?
回到府中,周奎径直走进书房,刚坐下就喊道:“周鸿德!”
管家周鸿德很快从外面进来,他穿着件墨色绸衫,手里捧着个账本,脸上堆着谄媚的笑道:“老爷,您回来了。”
“我问你,你知道香皂吗?” 周奎端起茶盏,眼皮都没抬。
周鸿德愣了愣,随即点头:“知道些,听说京城里新开了家净尘坊,卖的香皂很是稀奇,贵得吓人,一块要三十文呢。”
他听到手下人告诉他的时候,还只当是寻常胰子,压根没怎么放在心上。
“三十文?” 周奎冷笑一声,把锦盒扔在桌上。
“你看看这个。”
周鸿德打开锦盒,眼睛顿时直了,那珍珠香皂在阳光下闪着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老爷,这…… 这是?”
“这是宫里用的珍珠皂,一块十两银子。”
周奎敲着桌面。
“我问你,这香皂是谁做的?背后是什么人?”
周鸿德心里咯噔一下,十两银子一块的胰子,这背后的水定然不浅。他连忙躬身道:“老爷,奴才只知道净尘坊的掌柜姓张,其他的就不清楚了,奴才这就去查。”
“赶紧去!” 周奎挥挥手。
“给我查清楚,这张家是什么来头,跟宫里有没有牵扯,还有这香皂的货源,一丝一毫都别放过!”
“是,奴才这就去办。”周鸿德捧着锦盒退出去,心里却打着算盘。国丈府要查的事,谁敢不配合?不过是个开铺子的姓张的,还能翻了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