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林墨的小院门口停下时,阿武等九个孩子缩在马车里,手指紧紧抠着木板缝隙。
林墨看着他们脏得发亮的破衣烂衫,还有头发里藏着的草屑,朝院外喊道:“大山,把西厢房腾出来,再烧两锅热水。”
他想了想,就把这群孩子安置在右边刚买的院子那。
一堆孩子望着那完好的房院,听他说是他们未来的家,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孩子也加入开始收拾起来,大山抄起扫帚也是一顿猛扫,扬起的灰尘呛得几个孩子直咳嗽。
而巧儿则带着吴家兄弟提着木桶来回打水,铜盆里很快飘起白雾。
见大山那副帮倒忙的样子,他摇了摇头,出声叫道:“大山,你别搁那耽误人家帮倒忙了,过来,吩咐你去办点事。”
“哦~好的公子。”大山见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看了看手里的扫把,又看见满屋的飞灰,放下了扫把赶过来。
林墨来到房间,从床头取下自己准备的零钱袋来到门口解开钱袋,倒出五两银子递给巧儿和大山吩咐道:“你俩去布庄上买十套成衣回来。”
“公子,买衣服做什么?”巧儿绞着帕子问。
“你看他们身上脏的,我让他们把自己洗干净,他们之后穿什么?虽然买布来做也可以,但是时间也赶不上了。”
他望着缩在墙角的孩子们,最小的那个女娃正用袖口抹鼻涕,又加了一句道:“再请个郎中回来,给他们看看身体有没有问题。”
“哦~好的公子。”说完就带着自己哥哥出门去了。
不多时院子里摆好了一个大木桶,里面已经准备好了热水。
阿武自然是第一个被推进浴室的,他怀里还揣着那个装窝头渣的破布包。
因为没有后世那种淋浴间,林墨直接把分配给这群孩子的院子的柴房,改成了浴室,毕竟都是半大小子了,总不能在院子里面光着屁股被人围观。
直到滚烫的热水漫过阿武的脚踝,他好像才突然反应过来,扑通跪在木盆里低着头害怕的开口道:“公子这是要烫死我们吗?”
“胡说什么呢。” 林墨蹲下身,将一块香皂塞进他手里吩咐道:“好好把你们身上的脏东西洗一下,洗干净了才有新衣服穿。”
在一阵的水汽蒸腾中,九个孩子轮流钻进浴室。
有两个半大的小子还趁着别人洗澡偷着往柴房跑,被大山回来的大山撞见,于是他像拎小鸡似的把两人给提回来,按在盆里猛浇热水。
直到暮色漫进院子,孩子们才裹着临时找来的旧布衣,拘谨地站在堂屋当间。
当巧儿抱着叠得整齐的粗麻布衣裳走进来时,阿武突然拽着妹妹跪了下去。
八个孩子跟着咚地跪倒一片,膝盖砸在青砖上的闷响让林墨心头一叹。
“这些衣服……” 阿武的手指刚碰到布面就触电般缩回,喉咙里像堵着东西,畏畏缩缩的开口道:“公子,我们这样的人,配不上穿新衣裳。”
“谁说的,况且你们现在是我手下,我说行就行!”
“好了,都穿上吧,穿得干净才能干活。”
林墨拎起一件短褂往他怀里塞,指尖触到他嶙峋的肩胛骨时,那孩子竟抖得像片落叶。
他忽然想起自己当乞丐时,曾对着包子铺的蒸笼流了半宿口水,掌柜扔来的馒头都被他当成山珍海味。
晚饭端上桌时,油灯把孩子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群受惊的小兽。
粗瓷碗里的糙米饭上卧着块腊肉,菜碟里炒着翠绿的青菜,香气钻进鼻腔时,那个叫小石头的男娃突然哭出声来。
他不由得一阵感慨,然后出声道。
“哭什么,当乞丐的时候没哭,怎么吃上饭了反倒哭起来了。”
林墨把自己碗里的腊肉夹给最小的那个女娃,估摸着有个十岁的样子,小女孩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道。
“那我能每天都吃到这样的饭吗?”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
“以后啊,你们不光每天都有饭吃,还能吃上肉呢!”
“好耶!吃肉!”
一旁的阿武攥着筷子的手突然收紧,竹筷在掌心硌出红痕。
他猛地趴下去磕了个响头,额角撞在地上发出闷响道:“公子要是不嫌弃,我们以后就跟着您卖命!”
八个孩子跟着此起彼伏地磕头,青砖地面震得嗡嗡响。林墨看着他们额上渗出的血珠,突然想起刚穿越时夜晚冻僵在破庙里,那时候要是有人能给他点吃的,自己或许也会为他卖命。
可惜没有如果。。。。他摇了摇头,弯腰扶起阿武,指腹擦过少年结痂的眉骨:“好好在我这好好干,活着比什么都强。”
次日天未亮,左边院子就传来窸窣声。
林墨推开隔壁的院门时,见九个孩子还有囡囡已一起在院子里边围成一圈,阿武手里还攥着根树枝在地上不知道画着什么。
“公子!” 孩子们慌忙站起,阿武脚边的树枝也滚到墙角。
“今天公子我教你们怎么做肥皂。”
院子里是林墨早就安排人砌好灶台,上面放着三口大铁锅,靠墙的木架上码着油脂、草木灰和纯碱。
林墨拿起块猪油扔进第一口锅,铁铲翻动时发出滋滋声,对那些孩子道:“这第一步炼油,锅底下的火不能太急。”
阿武踮脚盯着锅里融化的油脂,鼻尖几乎要碰到蒸汽。
“小心!” 林墨急忙拽开他,指尖还是被滚烫的油水溅到。
巧儿也赶忙捧着伤药跑过来,正见大山揪着阿武的耳朵耳朵说道:“让你毛手毛脚!你看,公子受伤了吧!”
“不关他的事。”
林墨来到一旁的水缸边,用水冲着受伤的部位,接着说道。
“草木灰要先过筛,你们谁来试试?”
最小的女娃阿秀怯生生地举起手,竹筛在她怀里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灰末飞扬起来,呛得她直抹眼睛,筛底落下的灰块却比指头还大。
“你这样可不行,你们看看我怎么做的。”
林墨接过竹筛示范,手腕轻转间,细如粉尘的草木灰簌簌落下。
“要像揉面团那样晃,手上的力气得匀一点。”
就这样,在日头爬到头顶时,第二口锅里的皂液开始泛出白沫。
林墨正要添加纯碱,阿武突然喊道:“公子快看!”
只见阿秀蹲在墙角,正用瓦片小心翼翼地刮着筛底的灰块,小脸上沾着灰渍像只小花猫。
林墨笑着摇了摇头:“巧儿带她去库房把模具拿来吧。”
当第一批肥皂从木模里倒出来时,夕阳正斜斜地照进皂坊。
青灰色的皂块上还留着木纹,孩子们却看得眼睛发亮,阿武伸手想摸,又猛地缩回去在衣角蹭了蹭,惹得众人都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