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火之蛾的基地总飘着股消毒水混着机油的味道。栀把最后一份据点勘察报告叠好时,窗外的模拟训练场刚响起金属碰撞声——是凯文的大剑扫过训练桩,震得远处的指示灯都颤了颤。
她捏了捏眉心,指尖还沾着刚印泥的淡红,桌角的咖啡早就凉透了,杯壁凝着的水珠顺着边缘往下淌,在报告边角洇出个浅痕。
“栀姐!栀姐你看咱新摸的玩意儿!”帕朵抱着堆零件“噔噔噔”冲进来,作战靴踩在金属地板上响得厉害。她胳膊肘上还沾着灰,把个巴掌大的机械鸟往栀桌上一放,鸟嘴“咔嗒”动了动,竟歪着头蹭了蹭栀的手背。
“刚从后勤部废品堆里捡的,修修还能用呢。”帕朵蹲在桌边晃腿,马尾辫扫过栀的膝盖,“等咱再改改,让它能叼信——到时候栀姐你批文件累了,就让它给你叼块糖吃。”
栀没说话,伸手拨了拨机械鸟的金属翅膀。翅膀边缘还留着锈迹,却被帕朵磨得发亮。
桌下的尾尖轻轻勾了勾帕朵的裤脚,算回应。窗外突然传来训练桩崩裂的脆响,她抬眼望去,凯文正把大剑往地面顿了顿,冰蓝色的眸子扫过站成排的新兵,声音透过通风管飘进来,冷得像结了霜:“速度再慢,下次实战就自己断后。”
帕朵吐了吐舌头:“凯文哥还是老样子。”她扒着桌沿往外看,看见新兵里有人没站稳晃了晃,被凯文的眼神扫过又赶紧站直了,忍不住笑出声,“不过上次他还夸咱闪避练得好呢——说比上次追偷粮耗子时灵活多啦。”
栀把凉咖啡推到一边,从抽屉里摸出包压缩饼干扔给帕朵。帕朵接得快,撕开包装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说:“谢栀姐!咱刚练完折返跑,正饿呢。”她嚼着饼干往训练场瞟,突然“呀”了声,“坏了!咱忘把给苏哥带的零件给他了!”抓起桌上的机械鸟就往外冲,到门口又回头,冲栀挥了挥手里的饼干袋:“栀姐要是饿了,桌上那包巧克力是咱留的!甜得很!”
门“嘶”地滑合上,基地里又只剩文件翻动的沙沙声。栀拿起帕朵留的巧克力,糖纸是亮眼的橙黄色,在堆着灰扑扑报告的桌上格外显眼。
她指尖刚碰到糖纸,通讯器突然响了,是医疗部发来的伤员清单——昨天从东边据点救回来的孕妇发了低烧,需要调配些消炎药。
她调出药品库存表时,听见训练场那边传来帕朵的笑声。大概是又在跟谁闹,笑声脆生生的,混着金属器械的碰撞声,倒让这冷冰冰的基地添了点活气。
尾尖无意识地在椅腿上绕了圈,她想起早上阿念托人送来的野果,红得像小灯笼,被孩子用草绳串着,小心地放在她桌角,还压了张歪歪扭扭写着“谢谢姐姐”的纸条。
“在发呆?”凯文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他刚结束训练,作战服领口还沾着点汗湿的痕迹,手里拿着份训练报告,“新兵的体能测试表,你过目。”他把表放在桌上时,瞥见了那串野果,顿了顿,又说:“医疗部说孕妇情况稳定了,孩子很健康。”
栀点头,指尖在伤员清单上划了划,把消炎药的调配量改了改。凯文没立刻走,靠在门框上看她写字,冰蓝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柔和了些:“你已经连着批了三天文件了。”
“南边还有两个据点没查完。”栀头也没抬,笔尖在纸上划出整齐的字迹,“下周要跟爱莉希雅去确认地形,得提前把资料整理好。”
“帕朵刚才还说,让你别总盯着文件。”凯文的视线落在桌角的巧克力上,“她说你上次答应陪她修机械狗的。”
栀的笔尖顿了顿。尾尖轻轻扫过桌面,碰到了那串野果,果子在灯光下滚了滚,露出底下压着的纸条。
她想起帕朵早上扒着桌沿说“机械狗少个齿轮,咱找了好久都没找着,栀姐你眼神好,肯定能帮咱看着”时,亮晶晶的眼睛,像揣了两颗星星。
“今晚弄完这些。”她把写好的药品单推到一边,终于抬眼看凯文,猫耳在灯光下动了动,“明天陪她修。”
凯文应了声,转身要走,又被栀叫住。她从抽屉里拿出个小铁盒递过去:“上次从据点搜的冻伤膏,你训练时总赤着手握剑,抹点。”
凯文接过铁盒,指尖碰到盒盖时微不可查地顿了下,随即点头:“谢了。”他走后没多久,帕朵又回来了,这次手里捧着个缺了腿的机械狗,一进门就喊:“栀姐!咱找着齿轮啦!你看——”
她把齿轮往桌上一放,蹲下来翻机械狗的肚子,马尾辫扫得栀的手背有点痒。“就差把它装进去了,可咱手笨,总对不准螺丝孔。”帕朵皱着鼻子鼓腮帮,活像只闹别扭的小松鼠,“栀姐你帮帮咱呗?”
栀放下笔,拿起齿轮看了看。齿轮边缘磨得很光滑,是帕朵一点点用砂纸蹭的。
她让帕朵把螺丝刀递过来,指尖捏着齿轮对准接口时,帕朵突然“哇”了声:“栀姐你好厉害!上次凯文哥装都装反了呢!”
“他不擅长这个。”栀的声音很轻,尾尖却翘了翘,帮着把机械狗歪了的耳朵扶正。
帕朵凑过来看,呼吸热乎乎地喷在栀的手腕上:“栀姐你啥都厉害。”她顿了顿,又小声说:“就是总不笑。阿念说上次见你,你站在废墟上,光都冷冷的。”
栀装螺丝的手停了停。窗外的训练场已经暗了灯,只有应急灯在墙角亮着点微光。
机械狗的眼睛被帕朵换了新的灯泡,这会亮起来,暖黄的光落在栀的手背上,倒不觉得冷了。
“装好了。”她把机械狗推给帕朵。小狗“咔嗒”走了两步,摇了摇缺了角的尾巴。帕朵立刻笑起来,把机械狗抱在怀里:“咱就知道栀姐最靠谱!”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颗用树叶包着的糖,塞给栀:“刚从苏哥那拿的,橘子味的,甜!”
栀捏着那颗糖,树叶的纹路蹭着指尖。帕朵抱着机械狗又跑了,说明天要带着小狗去给阿念看。
基地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通风管偶尔发出“呼呼”的声响。她剥开糖纸,橘子味的甜香漫开时,尾尖在桌下轻轻晃了晃——窗外的月光落在文件上,倒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