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传来的剧痛、筋骨间的酸麻、藤甲护具摩擦伤口的刺痛,以及肋骨的隐痛……所有的不适都在攀爬那湿滑陡峭裂缝岩壁时被强行压下,化作一股支撑楚砚不断向上的狠劲。每一次攀爬都像是在撕裂肌肉,每一次拉扯藤蔓钩爪都牵动全身的神经。汗如雨下,又在瞬间被岩缝深处涌出的刺骨寒气冻结,凝结成细碎的冰晶挂在眉梢发丝上。
距离裂缝深处的水声越来越近。那水流不再仅仅是听觉上的微响,而是变成了某种沉闷的、如同巨兽喘息般的哗啦声,裹挟着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水灵气扑面而来!
就是现在!
楚砚眼神一厉,毫不犹豫地将贴身藏好、早已被体温焐得微温的初级水遁符(一次性·劣质版)激发!他用力将符箓按向下方那团汹涌翻滚、连接着无尽黑暗深渊的湍急水流!
嗡!
劣质玉符瞬间爆发出暗淡的蓝光,其上的水纹和“遁”字剧烈闪烁,化作无数细微的冰蓝色光点,猛地裹住了楚砚的身体!
一股无可抗拒的、冰冷刺骨的吸扯力骤然从下方传来!这感觉不像传送,更像是被一股狂暴的、冰冷的、由纯粹水灵凝聚成的洪流巨手攥住,狠狠向下拖拽!
“呃啊!”楚砚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便瞬间被冰冷浑浊的激流吞没!视野一片黑暗,刺骨的寒冷如同万针穿体,瞬间渗透衣物,钻入骨髓!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来,肺部的空气被瞬间压榨殆尽,耳边只剩下水流狂暴的轰鸣!
这劣质水遁符,根本不是轻松瞬移!而是粗暴地将使用者和一小片水域强行“绑定”、“推送”!楚砚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丢进高速旋转涡轮机的破布,在这暗流汹涌的天然水道里被裹挟着、翻滚着、撞击着,身不由己地高速前行!剧烈的撞击不断落在裹着藤甲的身体上,每一次都让他眼冒金星,怀疑骨头是不是要散了架!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漫长的煎熬。那疯狂的推送之力骤然消失!
砰!
楚砚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水底狠狠“吐”了出来!身体重重地砸落在某个坚硬却富有弹性的东西上,溅起大片冰冷的水花。
强烈的眩晕感和窒息感让他蜷缩着,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呕出带着泥沙腥气的冰水。肺部火烧火燎,喉咙和鼻腔里全是水的辛辣感。他挣扎着抬起沉重无比的眼皮。
刺眼的、久违的阳光!尽管是黄昏时分的余晖,依旧让他感到了瞬间的目眩神迷。
不再是那令人绝望的黑暗和冰冷的岩石。空气中弥漫着泥土、青草和河水的湿润气息,带着一丝乡野的清新。他砸落的地方,似乎是一片长满坚韧芦苇和厚实泥草的河滩。身下冰冷的淤泥提供了一丝缓冲,但也让他半个身子都陷了进去,糊满了腥臭的泥浆。
体内那微薄的灵力在刚才的酷烈折磨中被消耗一空,龟息术也几乎无法维持。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被藤甲护具摩擦出的血口在浑浊的泥水中隐隐作痛,更别提那些旧伤。最重要的是,一股深入骨髓的、源自水遁符的阴寒气息,正如同毒蛇般在他的经络间流窜,让他无法自控地剧烈颤抖着,牙关咯咯作响,嘴唇冻得发紫。
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未来得及升起,就被这极致的寒冷和虚弱淹没。他只能本能地蜷缩在冰冷的泥水里,试图汲取一点可怜的地温。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浓重方言口音的、苍老又警惕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噫!那是个啥东西?!死人??还是水鬼?!”
楚砚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望去。夕阳的余晖下,不远处河岸的小路上,几个人影正惊疑不定地望着这边。为首的是一个扛着锄头、皮肤黝黑满是褶皱的老农,他身旁跟着两个同样穿着粗布衣衫、面露惧色的中年汉子,还有一个提着洗衣木桶、被吓呆了的村妇。
他们像是刚从地里或者河边劳作归来,此刻都被芦苇荡边缘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浑身泥浆污水、还在不停发抖的“泥人”吓了一大跳。
“不…不像是野猪撞坑里…”一个中年汉子眯着眼,壮着胆子向前探了两步,“看衣裳…像是人的衣服?破破烂烂黑不溜秋的…”
“哎哟!血!看胳膊腿上有血印子呢!”村妇眼尖,指着楚砚手臂和膝盖露出的藤甲护具边缘渗出的血痕和污泥混合的痕迹尖叫起来。
“怕不是遇了山匪,被打伤抢了东西,自己跳河跑出来?”另一个汉子猜测道,语气带着同情,却也保持着距离。
老农眉头紧锁,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谨慎,他猛嘬了一口旱烟袋:“都别瞎猜了!人还没死,在那儿直抖呢!瞅瞅他胸口还动呢!”
几道或好奇、或怜悯、或警惕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聚集在蜷缩在泥泞河滩上的楚砚身上。在这偏僻的乡野河边,他这个从天(河里)而降、浑身湿透污泥、狼狈不堪、散发着淡淡血腥味的陌生人,成为了黄昏时分最惹眼的“奇观”。
楚砚意识有些模糊,身体的寒冷和疼痛交织,让他几乎无法思考。他只想摆脱这刺骨的寒冷,身体本能地蠕动了一下,试图在芦苇丛中找一个稍微干燥点的地方,但这个微小的动作又引发了全身伤口的剧痛,让他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闷哼。
“哎呦!动了动了!真是个活人!就是伤得不轻呐!”
“瞅他冷的,嘴唇都紫了!”
“怕是有内伤吧?喘气声儿都不对……”
“二狗他爹,咱…咱要不要过去看看?”村妇小声问老农。
老农吐出一口烟,盯着那不断颤抖的“泥人”,摇了摇头:“再看看!别是啥不干净的东西!你看他那穿的是啥?裹得跟刺猬似的藤条子?还有一身腥气……怪得很!”
村民们小声议论着,围绕着“这伤患到底在干啥?”展开了乡下特有的、好奇大于救助精神的围观和猜测。他们在安全距离外探头探脑,没有立刻靠近,也没有离去。
就在楚砚感觉意识快要被寒冷和疼痛冻结,几乎要晕厥过去时,脑海中那熟悉的冰冷之音,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解决方案”,再度响起:
【检测到宿主严重失温(阴寒入体)、体能透支、处境尴尬(被多人围观)。】
【新任务发布:请宿主‘原地享受日光浴’,进行15分钟阳光照射,以中和体内阴寒。】
【任务提示:无需移动,保持躺姿,充分暴露躯干接受光照。】
【任务奖励:驱散阴寒状态(小还丹残余药力激活)、气血充盈(基础)、少量阳光能量补充。】
【警告:严重失温将导致意识丧失、器官衰竭!被动行为是当前最优解!】
阳光浴?!
在浑身湿透、污泥满身、被当成“怪物”围观的时候?!!
楚砚虚弱地抬眼看了看那群指指点点的村民,再看看自己这狼狈到极点的状态,最后感受着体内那刺骨的阴寒,瞬间明白了系统的逻辑——命都快没了,还要什么脸面?!而且,原地躺平晒太阳,竟被系统定性为当前“最优解”!
活下去的念头压倒了一切荒谬感。
“看就看吧……”楚砚心中破罐子破摔。他不再理会那几道探照灯般的目光,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猛地翻了个身,从蜷缩的姿势变成了大字型平躺!
动作幅度稍大,牵动了伤口,让他疼得龇牙咧嘴。但这动作却结结实实地暴露了他满是泥浆血污的胸膛和腹部,最大限度地迎向了那金红色、带着最后温暖余晖的夕阳!
夕阳的暖意如同细碎的金沙,透过芦苇的间隙,洒落在他冰冷的、湿透的身体上。瞬间,被阴寒侵蚀的身体本能地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暖流!如同在冰川上点燃了一根火柴!
这诡异的举动让河岸上的村民们瞬间炸开了锅!
“嚯!他躺平了!”
“晒太阳?这么冷的天?”
“这是冻傻了?还是知道自己不行了,想暖和着走?”
“哎哟,你们快看他身上那藤甲,真像野人!”
“说不定是哪个深山老林里跑出来的野人受伤了呢!”
楚砚紧紧闭上眼睛,屏蔽掉那些充满乡土气息的奇葩猜测。他把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身体接收到的、那丝丝缕缕的阳光暖流上。
【日光浴进行中…状态改善微量…剩余时间:14分42秒…】
冰冷的倒计时开始跳动。楚砚如同一条被搁浅在滩涂上的鱼,在村民惊奇、怜悯又带着一丝“看傻子”的围观目光中,狼狈地、安静地、专注地……沐浴着这救命的夕阳光辉。这是他咸鱼系统认证的、最高效的求生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