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帮总舵的地牢深处,腐臭的空气凝固如铅。楚砚扮演的“痴肥刘”蜷缩在冰冷的石室角落,浑身沾满干涸的泥污与可疑的呕吐物残渣,完美契合着刚被从海边捞回来的“醉鬼死狗”形象。枯瘦修士“老四”那蛇信子般阴冷的审问眼神,如同跗骨之蛆,反复刮过他伪装的、空乏淤塞的经络与布满深灰色瘀痕的皮肤。每一次盘问都绕着赵老四的遗物与那个恐怖“李狗蛋”的碎片打转,楚砚的应答含糊、怯懦、充满底层小角色的惊惶无措,始终紧咬“不知”、“吓懵了”的说辞,凭借星辰沉滞力场制造的完美虚浮体质与混乱气息,一次次险险过关。
当沉重的铁门最终关闭,隔绝了“老四”的冰冷目光,楚砚绷紧的神经才敢放松一丝。身下石板的冰冷透过薄薄的皮褂传来,与体内因伪装而强行压抑的筑基三层伪境力量形成诡异反差。地牢更深处的哀嚎与刑具碰撞声隐隐传来,如同地狱的背景音。
机会稍纵即逝!
伪装初步过关只换来暂时安全。寿宴在即,铁手帮核心汇聚,是挖掘秘密的黄金窗口!但如何从这地牢脱身,以“痴肥刘”的身份混入寿宴?
不知过了多久,如同沉眠的泥沼被投下石子。
哐当!
地牢那扇通往上层区域的厚重铁栅栏门被粗暴拉开!
一个粗哑的声音带着浓烈酒气和不耐烦响起:
“操!里面腌臜气!新来的那批‘陈货’死光了没?帮主寿宴后花园的暗角还缺两具装点气氛的新鲜货!”
“刚…刚送进来一个喘气的…痴肥刘…” 守门喽啰声音带着谄媚。
“管他肥瘦!正好!拉去后花园‘陈尸房’等着配用!省得老子再去外边捞了!”酒气壮汉(似乎是负责“布置”的小管事)大手一挥。
两个强壮的帮众立刻如狼似虎地冲进来,根本不由分说,像拖死狗一样架起地上仍假装晕晕乎乎干呕着的“痴肥刘”。
楚砚心中冷笑,这简直是瞌睡送枕头!他顺势发出几声含混的痛苦呻吟,身体瘫软下去,如同真正的烂泥,任由自己被拖拽。
长长的地牢甬道腥臭逼人,两侧石室栅栏后透出一双双麻木或恐惧的眼睛。穿过后厨区域,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酒肉香气扑面而来。鼓噪的丝竹、疯狂的叫嚷、粗鄙的调笑声浪越来越清晰——寿宴正酣!
他被一路拖向后院深处,穿过堆积杂物的破败回廊,推进一扇挂着几串干枯毒蛇、散发着浓烈福尔马林混合腐败药液气味的厚重黑木门内。
“陈尸房”。
这里是铁手帮处理“特殊尸体”或“备用品”的地方。
巨大的石室,阴冷刺骨,地面砌着浅浅的石槽,里面流淌着粘稠、泛着诡异绿光的防腐药水。几具新鲜的、尚在滴血的尸体被随意丢弃在角落的地沟旁,身上带着铁手帮处刑特有的撕裂痕迹。更多的“藏品”则被浸泡在靠墙排列的巨大石缸里,浑浊的液体里隐约可见扭曲的人形轮廓,如同地狱的标本库。
几个同样身穿油腻围裙、面无表情的壮汉(铁手帮专门处理“陈货”的底层苦力),正在石台前分割、处理一具刚运来的叛徒尸首,斧头剁在骨头上发出沉闷的碎裂声。
楚砚被如同垃圾般丢在了靠门一处散发着浓烈福尔马林味道的污水槽旁。那个小管事捏着鼻子骂了一句,带人“砰”地关上了沉重的木门。
机会!
环境恶劣至极,却是绝佳的暂时藏身处与信息中转站!
楚砚艰难地“蠕动”到一个相对隐蔽、弥漫着浓重药水气味遮挡的角落石缸阴影后,立刻将污秽星辰核心律动感应提升到极致!沉滞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穿透厚重的木门与混乱的噪音,艰难地向寿宴主厅方向蔓延!他要捕捉任何有价值的对话!关于王富贵的动向!关于那份宝库残图!关于……铁手与赵家勾结的蛛丝马迹!
感知艰难地在沸腾的人声、杯盘碰撞、淫靡调笑中穿行……
“……李舵主!您请!铁手老大这次可算打通了澜沧西线的暗流渠道!以后……嘿嘿……”
“……王胖子人呢?架子不小,说好要介绍几个海蛇岛的朋友……”
“……呸!那姓赵的特使鼻孔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不就是个走狗……”
“……嘿嘿,你们不知道?铁手套新嵌的‘蓝钢蛟牙’可是从落星海深处淘来的……据说能硬撼筑基中期……”
杂乱!驳杂!如同信息洪流中的垃圾漩涡!
但楚砚不为所动,冰冷的核心如同超级滤网,剔除无用的噪音,专注于“王富贵”、“赵家”、“暗流渠道”、“铁手套”、“海蛇岛”等关键词附近的能量波动。
突然!
嗡!!
一股极其极其微弱、却无比锐利、内敛、如同百炼精钢般纯粹坚韧的意念波动,从寿宴主厅核心区域某个人群簇拥的角落,猛地被楚砚的感知捕捉到!
这波动一闪即逝!快如电光!却透着一股仿佛能切割空间的纯粹意志!远超在场所有宾客的层次!目标——直指主厅后方、铁手独享的密歇室方向!
是那个高手!之前感应到的暗中保护王富贵的保镖?!
几乎就在楚砚捕捉到这丝波动的瞬间!
陈尸房厚重的黑木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细微缝隙!
一个身穿哑光黑色紧身软皮甲、身姿挺拔如标枪、面上覆盖着一层薄如蝉翼、带着木纹纹路面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了进来!
其动作没有任何声息!连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药水腐臭味似乎都自动避开他!
黑衣面具人!
王富贵的贴身保镖?!
楚砚全身瞬间僵直!污秽星辰核心疯狂运转!归藏意志与沉滞力场压缩到极限!整个人如同融入石缸阴影的死物,连心跳都停止了!这绝对是他遭遇过的最可怕的危险人物!一丝破绽,万劫不复!
黑衣面具人似乎并未察觉角落阴影中的楚砚。他进入后,目标明确,径直走向房间最深处、一个浸泡着一具身材高大壮硕、全身皮肤呈现诡异灰绿色泽尸体的巨大石缸!
那尸体……竟然是前几日被楚砚一拳断臂、本该早已死透的……铁手?!!
铁手的尸体……被泡在这里?
面具人停在石缸边,一只覆盖着黑色软皮手套的手伸出,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指尖在铁手那覆盖着半毁铁手套的右手手背处某块暗沉金属上快速按动了几下。
咔嚓……咯吱……
极其细微的机括声响起。
“嗤——”
一小块扁平的、如同活页般的暗金色金属甲片,竟然从铁手铁手套手背处猛地弹开!
暗格!
里面没有任何情报卷轴!
只有一枚……通体呈现出深邃幽蓝、内部仿佛流动着液态星光、仅有拇指大小、形状却如同微型旋涡星云般的……奇异晶石?!!
这晶石出现的刹那!
楚砚怀中疙瘩包裹深处,那块沉寂已久的神器碎片!如同被亿万光年外的母星唤醒!极其极其微弱,但又无比清晰地……共振了一下!一股源自同源却又被强行压缩凝练了亿万倍的……星辰寂灭感,瞬间掠过楚砚的感知!
同时!
他那污秽星辰核心深处那点原始韵律烙印,也如同受到牵引,极其微弱地共鸣了!
“果然……”面具人木纹面具下的嘴唇微微一动,发出一个极其轻微、如同金铁摩擦般毫无感情的单音节!
他的指尖如同最精密的镊子,无比稳准地夹起了那枚幽蓝星云晶石!
就在晶石被夹起,离开暗格的瞬间!
面具人手腕上那个毫不起眼的古铜色手环,微微一震!一道极其极其微弱、非精神、非灵力、如同量子纠缠般的扭曲信息流瞬间被触发,传递了出去!
澜潮城深处,最喧嚣的万金赌坊地下密室。
正叼着巨大雪茄、眯眼数着一堆五颜六色筹码的王富贵,手腕上同样一个古铜色的、带有细小鳄鱼浮雕的宽大手环,几乎在同时微弱地震动了一下!
王富贵数筹码的胖手猛地一停!
他那双藏在烟雾后、常年泛着油光算计的小眼睛里,瞬间爆射出两道足以刺穿迷雾的精芒!贪婪、狂喜、还有一丝近乎窒息的震撼!
“……星髓?……铁手那死鬼竟然……弄到了这个?!!”
他猛地掐灭雪茄,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胖手在虚空一抓,仿佛抓住了那枚幽蓝晶石!
密室角落,一片完全违背物理规则的阴影如同墨汁般缓缓蠕动,凝聚成一个模糊的、只有两团幽火般眼睛的人形轮廓!一个极其嘶哑、如同来自深渊的声音响起:
“……主人,需要调动暗影队……”
“不!”王富贵猛地一挥手,脸上是强行压制的狂喜与算计交织的复杂表情,“‘影子’已经得手!东西…很好!非常好!但这‘痴肥刘’……价值…得重新评估了!能让‘星髓’隔着封藏都有反应的……”
他眯着眼,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墙壁,落在铁手帮寿宴的方向:
“……原计划不变!盯紧寿宴!尤其是……角落里那盘‘死鱼’(指痴肥刘)!我要知道,‘铁手’背后那条大鱼(赵家特使),今晚上…到底想玩多大!!”
“影子”——那个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般的木纹面具保镖,代号显现!
陈尸房内。
面具人“影子”夹着那枚引起神器碎片与楚砚道基共鸣的“星髓”,迅速转身,悄无声息地掠向门口,如融化的墨汁般消失在门缝外。整个过程迅捷无声,仿佛从未发生。
石缸阴影后,楚砚依旧如同石化。
但他的心脏,却在刚才那短暂瞬间的发现后,如同冰封的熔岩骤然爆发!
铁手尸体内的暗格!代号“影子”的王富贵保镖!那枚能引起神器碎片共鸣的“星髓”!
最关键的是,“影子”离开前的最后一步……
他似乎……极其刻意地,在掠出门缝的瞬间,短暂地停顿了万分之一刹那!
并非暴露!
而是……极其精准地将一片东西,“不经意”地踢到了陈尸房潮湿污秽的地面上!
就在距离楚砚藏身石缸仅有数尺之遥!
那是一小片……被反复折叠、沾染了药水与血迹、材质却极其坚韧特殊的暗紫色……丝绸碎料?!
碎料一角,用某种隐形药水印着一行极其极其微小、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扭曲字迹!
楚砚的污秽星辰感知扫过,如同被电流击中:
“亥三刻,西南暗角,主厅密歇室……蛇纹紫……主客……”
西南暗角!正是陈尸房入口侧上方连接主厅回廊的关键位置!
亥三刻!寿宴高潮时!
蛇纹紫?主客?!
是传递情报!是密令!
更是……赤裸裸的饵!
王富贵的“影子”保镖,不仅找到了“星髓”,还留下了指向寿宴核心机密位置的邀请函!
他早就发现了楚砚!
这碎布片,是给他的!
邀请他这枚“死鱼”,去寿宴的核心区域,当一回真正的……“听众”!
楚砚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那片暗紫碎布。
他如同真正的烂醉尸体,手脚并用,笨拙而迟缓地“蠕动”过去,途中“无意间”被腐臭的药水滑了一下,整个肥胖的身躯“噗通”一声,笨重地压在了那片碎布上。
再“艰难”地爬起时。
暗紫碎布,已悄然……消失。
而楚砚扮演的“痴肥刘”,脸上依然是那副呆滞恐惧、惊魂未定的怂包表情,只有那双藏在污泥下的眼睛深处,一抹冰冷的计算如同寒星闪烁。
目标:西南暗角!
亥三刻!
他要亲耳听听,这寿宴上的“蛇纹紫袍人”,和王富贵觊觎的“主客”之间……到底在酝酿着怎样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