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秦明丽。
她今天来县城参加全县中学教师交流会。中午和同事们在外简单聚餐后,想到下午还有研讨环节,离家又近,便心血来潮想回这间许久未住的新房看看,顺便休息片刻。她掏出钥匙,想象着屋里可能积了薄灰,或许需要开窗通风,却万万没想到,推开门看到的竟是如此一幕!
她的丈夫高伟,背对着门口,正将一个女人紧紧搂在怀里。而那个女人——罗珂,那双因为惊愕而睁大的眼睛,恰好与站在门口的秦明丽的目光,在空中猛然相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罗珂最先反应过来,如同被电流击中,脸上瞬间血色尽褪,涌上巨大的慌乱和羞耻。她下意识地用力推搡高伟的胸膛,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声音带着惊恐的颤音:“高伟!你放开!有人!”
高伟却完全沉浸在自我的情绪里,对门口的动静浑然未觉,反而将罗珂抱得更紧,含糊地嘟囔着:“别动……罗珂……”
罗珂又急又气,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高伟推开!高伟猝不及防,身体向后踉跄了一下,这才愕然转头,视线正好对上了门口秦明丽那双冰冷、震惊、继而迅速沉淀为一种极度复杂难言情绪的眼睛!
刹那间,客厅里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三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在原地,构成一幅无比尴尬、暗流汹涌的画面。高伟的脸上写满了被撞破的惊慌失措和心虚;罗珂则是羞愤交加,无地自容;而秦明丽,最初的震惊过后,脸上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暴怒或歇斯底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一种了然般的讽刺,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翻江倒海的波澜。
令人意外的是,最先打破这死寂般沉默的,是罗珂。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竟然没有流露出丝毫怯懦或想要解释的意思。她抬起下巴,甚至没有看秦明丽一眼,仿佛对方是空气一般,径直就向门口走去。在她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一个顽固的念头:是秦明丽的出现,才导致了她的婚姻破裂,从某种角度说,秦明丽是“第三者”,是她悲剧的根源之一。此刻在这种情形下相遇,一种扭曲的“受害者”心态和莫名的底气,让她选择了无视和冷漠。
秦明丽看着罗珂向自己走来,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面对罗珂,这个她曾经视为好友、如今关系微妙复杂的女人,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理亏?那种源于过往历史纠葛的微妙心理,让她无法像捉奸正妻那样理直气壮地呵斥或阻拦。她下意识地侧了侧身,默不作声地给罗珂让开了一条通路。
罗珂脚步不停,眼看就要走出门去,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折返回来,快步走到沙发边,拿起自己那个装着课本和杂物的手提包。然后,她转向呆若木鸡的高伟,语气出奇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和提醒,仿佛刚才那个拥抱从未发生:“高伟,记得把面包和药的钱给我报销一下。”
高伟完全没料到她会在这时候说这个,愣在原地,张了张嘴,笨拙而尴尬地点了点头:“……好,好的。”
罗珂不再多言,拎着包,头也不回地再次走向门口,这一次,她没有丝毫停顿,身影决绝地消失在门外,还顺手轻轻带上了房门。“咔哒”一声轻响,如同一个休止符,将所有的混乱和尴尬暂时关在了门内。
屋子里,只剩下高伟和秦明丽。空气重新凝固,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高伟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来化解这致命的危机。他干咳了一声,脸上挤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带着讨好意味的笑容,拿起茶几上的胃药瓶,声音干涩地解释道:“明丽,你别误会!我是胃病犯了,疼得厉害,一个人在这难受得要死,才打电话让罗珂帮忙买点药送过来。她刚才……刚才就是看我难受,扶我一下……没别的意思……”他的解释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觉得可信度极低。
秦明丽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的目光扫过高伟手中攥着的药瓶,又扫过沙发上那个被罗珂咬了一口的面包,最后重新落回到高伟那张写满慌乱和心虚的脸上。她没有愤怒的质问,没有悲伤的哭泣,只是用一种异常平静,甚至带着浓浓疲惫的语气开口说道:
“高伟,”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高伟心上,“我今天很累。上午开了一天的交流会,脑子都是懵的。”她顿了顿,目光移开,望向窗外明晃晃的阳光,仿佛不想再看他,“我现在不想说话,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我也不想知道,你们俩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高伟,眼神里是一种近乎冷漠的疏离:“这个周六吧。等我们都冷静一下,回到高家湾老宅那边,好好谈一谈。这里……不合适。”
说完,她不再看高伟一眼,径直走向卧室,似乎只是想找个地方独自待着。她的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和脆弱。
秦明丽的反应,完全出乎高伟的预料。没有哭闹,没有撕扯,甚至没有过多的追问,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将问题暂时搁置的冷静。这种冷静,反而比任何激烈的反应都更让高伟感到心惊和不安。他知道,有些东西,可能已经彻底不一样了。而周六的那场谈话,或许将决定他们这段早已布满裂痕的婚姻的最终走向。
他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瓶胃药,看着紧闭的卧室门,第一次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