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邻县出差回来后,高长江和黄梅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而隐秘的新阶段。在公司里,两人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表面的上下级关系,公事公办,言辞客气,举止得体,仿佛宾馆那失控的一夜从未发生。
黄梅依旧细致地处理着高长江交代的各项工作,高长江也依旧对黄梅保持着领导应有的距离和威严。然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某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交汇,一次短暂的手指触碰,都能在彼此心底激起隐秘的涟漪,带着一丝偷尝禁果后的悸动与不安。他们默契地将那份越轨的情愫紧紧压抑在心底,如同守护一个共同且危险的秘密。
但这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很快被另一层阴影所笼罩——张蔷最近的情绪明显不对劲。
往常,张蔷在公司里虽然雷厉风行,要求严格,但整体情绪是稳定甚至带着几分锐意进取的劲头的。可最近这些天,她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阴云里。脸色沉郁,眉头时常紧锁,开会时容易走神,对下属的报告也显得不耐烦,甚至为了一些小纰漏就大发雷霆,这在以前是很少见的。公司里的气氛因此变得有些紧张,大家都小心翼翼,生怕触了霉头。
高长江作为副总经理,感受尤为明显。他有几次去张蔷办公室汇报工作,都感觉她心不在焉,眼神飘忽,甚至有一次,他推门进去时,看到她正对着窗外出神,眼角似乎还有些未干的红痕。虽然张蔷迅速调整了状态,但那一瞬间的脆弱和失神,没能逃过高长江的眼睛。
“嫂子,您……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看您好像挺累的。”一次汇报完工作后,高长江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张蔷猛地回过神,迅速戴上惯常的冷静面具,摆了摆手,语气有些生硬:“没事,就是最近没睡好。公司事情多,你多费心。”她明显不愿多谈。
高长江识趣地没有再问,但心里的疑虑更深了。张蔷是个极其坚韧好强的女人,能让她如此失态,甚至影响到工作的,绝不会是小事。而且,他隐约感觉,这事情似乎与公司业务无关。
晚上回到家,妻子马丽已经做好了饭菜。饭桌上,高长江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看似随意地提起:“哎,马丽,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嫂子有点不对劲?我看她这几天在公司,脸色很差,动不动就发火。”
马丽正夹菜的手顿了一下,眼皮都没抬,语气淡淡地,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她不对劲关你什么事?好好上你的班,挣你的钱,打听那么多干啥?”
高长江被这带着火药味的回答噎了一下。他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马丽反应这么大。这更印证了他的猜测——问题肯定出在“马家”,而且马丽是知情的,甚至可能也被牵扯其中,心情不佳。
他放下筷子,看着马丽:“你看你,我就问问。嫂子毕竟是公司一把手,她心情不好,公司上下都紧张。再说了,她不是你嫂子吗?关心一下怎么了?”
马丽把筷子往碗上一搁,发出清脆的响声,语气更冲了:“关心?用得着你关心?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她的事……她自己会处理!”说完,竟起身端起自己的碗,转身进了厨房,留下高长江一个人对着饭桌发愣。
马丽这种近乎失态的反应,让高长江彻底确定了。问题根源,八成出在马丽那个哥哥,也就是张蔷的丈夫——马国贤身上!
马国贤虽然是高长江的妻哥,但高长江对马国贤的了解不深。马国贤在市卫生局工作,是个典型的机关小科员,性格据说有些蔫,不善言辞,在强势能干的妻子张蔷面前,更是显得没什么存在感。高长江以前偶尔听马丽提起过,说她这个哥哥在单位混了十几年,还是个普通科员,升迁无望,在家里也基本是张蔷说了算。用马丽略带鄙夷的话说就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被我嫂子拿捏得死死的。”
然而,最近高长江似乎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有一次和几个生意上的朋友吃饭,席间有人提起卫生局,顺带就说到了马国贤。说这个马国贤最近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居然提拔了,好像当上了一个什么科室的副科长。当时高长江没太在意,只觉得是小事一桩。但现在联系起来想,这或许是个关键点?
更让高长江心里一咯噔的是,当时饭桌上还有人带着暧昧的笑容补充了一句:“老马这人啊,蔫是蔫了点,但听说在外面可不蔫……跟那个“明眸眼科诊所”的女老板,叫王雪的,好像挺热乎的。那女的,啧啧,可是个风情万种的主儿……”
“明眸眼科诊所”的女老板王雪?高长江努力回忆了一下。他好像有点印象,上次去那个诊所见过王雪,那个女人确实让人过目难忘。个子高挑,皮肤白皙得晃眼,尤其是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看人的时候仿佛会说话,用“扑棱扑棱”来形容毫不为过。年纪看上去应该和张蔷差不多,但气质截然不同,张蔷是干练强势,那个女人则是一种成熟女人的妩媚和风情。当时他还心里嘀咕过,就凭借这老板娘这双大眼睛,这诊所的生意肯定不错。
如果传闻是真的,马国贤真的和这个王雪有染……那一切就说得通了!张蔷最近的反常、阴郁、易怒,马丽讳莫如深又烦躁的态度,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一个原本被妻子压着一头、看似老实巴交的丈夫,不仅职务上有了起色,更可能是在外面有了年轻漂亮的情人!这对心高气傲的张蔷来说,无疑是双重打击,是赤裸裸的背叛和羞辱!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但在公司里,她是说一不二的张总,这种家丑又万万不可外扬,只能强行压抑,内心的煎熬可想而知。而马丽作为马国贤的妹妹,夹在哥哥和嫂子之间,处境自然尴尬,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高长江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他坐在饭桌前,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仿佛看到了张蔷强装镇定下的痛苦,也理解了马丽刚才的烦躁。同时,他心里也生出一种复杂的感慨。这世上的事,真是难以预料。谁能想到,那个在单位在家里都看似窝窝囊囊的马国贤,竟然能闹出这么一出?果然是“蔫人出豹子”啊!
他也莫名地联想到了自己。他和黄梅之间那短暂而越轨的亲密,虽然性质不同,但也是一种对现有关系的背叛。想到这里,他心底泛起一丝愧疚,但很快又被一种“天下男人大抵如此”的微妙平衡感所取代。
“唉……”高长江叹了口气,掐灭了烟头。他知道,张蔷家这摊子事,水深得很,绝对不能掺和,连打听都要适可而止。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好,减轻张蔷的压力,同时管好自己,别再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