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俄远东,白桦叶把阳光滤成金箔,铺在三人脚边。秦大川靠在最粗的那棵桦树下,铁皮盒在掌心转了半圈,盒盖磕出轻响:“从去年开春算起,咱们在亚速营眼皮底下埋了七处暗桩。”
秦大地用靴尖拨开落叶,露出块不起眼的青石 —— 石缝里卡着枚微型存储卡。“这是第三个装备库的红外警戒分布图。”他蹲下身抠出存储卡,指尖在烟盒上蹭了蹭,“上月去马里乌波尔‘交接’时,趁他们验军火清单的空档,用衣领摄像头扫了整整三分钟。那仓库的通风管比其他地方的粗两指,正好能容下安雅侧身钻。”他撸起袖子,激光印记边缘泛着淡红,“这玩意儿每月激活一次,上次他们逼我对着镜头报坐标,我故意说错经度,监听频道里立刻传来俄语咒骂 —— 算是摸清了,他们是实时核对的。”
冬尼娅正将一片绣着五角星的亚麻布铺平,布面上用不同色线绣着的 “土豆”“甜菜”,实则对应着亚速营各分部的联络频率。“三月大棚那次假绑架,我报给他们的‘人质位置’,其实是弗拉基米尔老爷子标记的雷区分布图。”她指尖点过“甜菜”绣样,“上周阿廖娜生日宴,三个墨镜男用俄语说‘母本已发芽’,我借着分蛋糕,把这话用奶油写在餐刀背面 —— 后来破译出来,是说他们在种子里掺的病毒开始生效了。”
她忽然掀起围巾,后颈的疤痕在夕阳下泛着浅粉:“教官残部里有个叫瓦西里的,以前总哼《喀秋莎》,上周突然改哼《牢不可破的联盟》,尾音拖得格外长。我记下车牌查了,那辆车前晚去过熊洞 —— 弗拉基米尔老爷子说,二战时那洞里藏过日军发报机,他们怕是找到修复图纸了。”
秦大川打开铁皮盒,里面除了半枚弹壳,还躺着七张泛黄的烟叶 —— 每张背面都用密写药水记着日期和坐标。“五月运‘农机零件’时,我在第五批货的变速箱里塞了这个。”他捏起其中一张,“海关开箱检查没发现,过安检仪时却触发了警报 —— 看来他们的扫描仪能识别有机物,下次得改用金属载体。”他顿了顿,指腹摩挲着弹壳上的刻痕,“不过也多亏那次警报,他们才算真把我当自己人,这周竟让我接触‘雪狐计划’的后勤清单了。”
“后勤清单里有什么?”秦大地往前凑了半步,雪茄烟头差点烫到亚麻布。
“三批标注‘防冻剂’的物资,收货地址是马里乌波尔钢铁厂的废弃炼焦车间。”秦大川的声音压得极低,“但重量对不上 —— 防冻剂哪用得着装甲运输车来拉?我猜是凝固汽油弹。”
冬尼娅突然把亚麻布对折三次,塞进桦树的树洞里:“上个月我故意在电台里说‘育种园的钾肥不够了’,三天后就有辆挂着农业公司牌照的卡车送来‘钾肥’,卸货时看见司机后腰别着手雷,保险栓是松的 —— 他们在试探我们敢不敢真动手。”她忽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里还沾着点奶油渍,“弗拉基米尔老爷子更绝,假装老年痴呆总把亚速营的人叫成‘收土豆的’,却在端茶时把杯垫花纹摆成摩斯密码 —— 上周拼出来是‘通风管有狗’,该是指安雅被关的那层有警犬。”
远处汽车引擎声渐近,秦大地迅速将存储卡塞进秦大川的铁皮盒,又把烟盒里的锡纸抽出来揉成小团:“下次见面得演场苦肉计了,老班长。”他指了指自己侧腰的旧伤,“我打算让他们‘抓’到我私藏的联络器,到时候你得亲手给我一枪托 —— 位置都看好了,左肋第三根骨头,看着吓人,其实伤不到内脏。”
冬尼娅把最后一片落叶盖在树洞口:“我会把‘子弹’换成染色弹,血包用甜菜根汁调,跟真的一样。”
最后,秦大川通报了一个信息:“蒲叔叔来消息了,军方确认安雅在马里乌波尔钢铁厂内。”
话音刚落,秦大地捏着锡纸团的手猛地收紧,锡纸边缘深深硌进掌心。他抬头时,夕阳正落在侧腰的旧伤上,那道在库页岛被弹片划开的疤痕,此刻红得像要渗出血来。
“钢铁厂的三号高炉,”秦大川从铁皮盒里抽出张烟叶,借着最后一缕阳光展开,密写药水勾勒的轮廓在光线下显形 —— 正是马里乌波尔钢铁厂的剖面图,“蒲叔叔说,卫星热成像拍到地下三层有个恒温区,22度,湿度60%,不像是堆放军火的地方。”
冬尼娅摸出枚绣着红豆的布扣,塞进秦大川口袋时指尖触到他藏在里面的弹壳:“蒲叔叔有没有说,厂里的警犬是什么品种?”
“德国牧羊犬,嗅觉灵敏度是普通犬的三倍。”秦大川合上铁皮盒,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清晰,“但它们怕薄荷脑 —— 弗拉基米尔老爷子的地窖里存着三十瓶薄荷精油,下周送‘种子’时,咱们混在钾肥袋子里运进去。”
远处汽车的灯光刺破暮色,秦大地突然把揉成团的锡纸塞进秦大川手里:“这是马里乌波尔仓库的红外密码,我用烟盒锡纸拓下来的。钢铁厂的警戒系统和它是一个型号,你破解过一次,该熟。”他转身时,军靴在地上划出道弧线,像在给即将到来的行动标记路线,“苦肉计得提前了,就定在三天后 —— 我被‘抓’时,得让他们搜出这个。”
他从战术背心内侧掏出个微型U盘,外壳印着亚速营的狼之钩徽章:“里面是假的通风管爆破方案,我故意在加密算法里留了个破绽,他们肯定会逼安雅破译 —— 这是她唯一能接触核心区域地图的机会。”
冬尼娅突然解开围巾,露出里面绣着的北斗七星:“我把钢铁厂的岗哨换班表绣在星图背面了,凌晨两点十七分,西北角的巡逻兵会去锅炉房喝咖啡,有三分钟空档。”
“立夏那天,”秦大川望着钢铁厂剖面图上那个恒温区,声音比夜色更沉,“咱们在高炉顶放信号弹,红色的 —— 就像当年在库页岛,我为你掩护时那样。”
秦大地的喉结滚了滚,没说话,只是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 —— 半枚刻着“生死与共”的弹壳,和秦大川铁皮盒里的那半正好严丝合缝。
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与满地金黄的桦叶缠在一起。秦大川扣上铁皮盒,金属碰撞声在林子里荡开轻响:“一年多了,三年行动目标已达成。”他望着远处蜿蜒的河流,“等蒲叔叔发来俄内务部给克里米亚驻军配合我们行动的命令,咱们就把这些账,一笔一笔算清楚。”
汽车的引擎声越来越近,三人同时转身。秦大地钻进左侧的密林,冬尼娅往右侧的河谷走去,秦大川则靠在那棵最粗的桦树下,铁皮盒在掌心转了最后一圈,将所有的计划与决心,都藏进了十月末的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