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桨搅碎漫天风雪,米- 8直升机像头铁鸟,在铅灰色的云层里颠簸。秦大地握着操纵杆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挡风玻璃外的世界被雪片切割成模糊的色块,只有库页岛北部林区的黑松林,像一把把插向天空的刺刀,刺破混沌的视野。
“按地图标注,地道入口应该在东经142度,北纬49度附近。” 秦大川展开那张泛黄的手绘地图,指尖划过标注 “桦太开拓团物资库” 的红点,“也就是第三道山脊的背风处,那里有片火烧林,是1945年苏军轰炸留下的痕迹。”
秦大地猛地拉升操纵杆,直升机倾斜着避开一道突降的雪雾:“老班长咋对这地方这么熟?” 他的声音被螺旋桨的轰鸣撕扯得发颤,左手不自觉地摸向脖子上的铁皮 —— 红绳在飞行服领口勒出深深的印子,像道未愈的伤口。
“叶莲娜给的资料里提过。” 秦大川从背包里掏出军用望远镜,镜筒里的黑松林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当年日军撤退时,用炸药封死了大部分地道入口,只留了三个应急出口,都伪装成了自然洞穴。” 他突然顿住,镜筒定格在一片歪斜的落叶松上,“就是那儿!你看树干上的弹孔,密度比周围高出三倍,是典型的火力掩护痕迹。”
秦大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风雪中果然有片松树林长得格外杂乱,树干倾斜的角度像是被无形的手拧过。
他咬了咬牙,猛地压下操纵杆,直升机像块沉重的铁砣,朝着山脊与林地的夹缝俯冲。
“注意侧风!” 秦大川突然喊道。话音未落,一股横向气流狠狠撞在机身上,直升机瞬间失控般摇摆,舱内的应急灯疯狂闪烁。
秦大地嘶吼着扳动脚舵,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里,螺旋桨终于重新咬住气流,擦着一棵断折的松树干险险稳住。
“妈的......” 秦大地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掌心的汗渍在操纵杆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这鬼天气,比西非的战场还糟。”
秦大川没接话,正低头研究铁皮上的刻痕。阳光偶尔刺破雪雾,照在锈迹斑斑的金属上,那些歪歪扭扭的纹路突然显出规律 —— 横七竖八的刻痕间,竟藏着个微型的指南针刻度,指针恰好指向他们刚才掠过的火烧林。
“准备降落。” 秦大川把铁皮挂回秦大地脖子,摸出腰间的工兵铲,“找块背风的空地,离目标保持三百米距离。”
直升机最终降落在一片被雪覆盖的林间空地,螺旋桨卷起的雪沫像道白色的屏障,遮住了四周的视线。秦大地刚打开舱门,一股夹杂着松针味的寒风就灌了进来,冻得他一缩脖子。
“老班长,你说这底下真有物资库?” 他紧了紧飞行服拉链,靴底踩在积雪里发出咯吱声,“八十年了,别说是军火,恐怕连老鼠都饿死了。”
秦大川正用望远镜观察四周,镜头里的火烧林边缘,有块岩石的颜色比周围深半分,形状像颗被啃过的牙齿:“十年前我在东北抗联纪念馆,见过和这张地图一模一样的复制品。” 他突然压低声音,镜筒转向岩石顶端的枯树,“那本地道日记里夹着半张关东军调令 ——1939年,确实有支女子特战队驻守库页岛,队长姓秦。”
秦大地的脚步顿了顿,积雪没到膝盖:“奶奶说我爷爷当年在伪满军当翻译,后来带着个日本女人跑了......” 他喉结滚了滚,“家里老相册有张和服女人的照片,眉眼总让我觉得眼熟,直到看见那张日军合影......”
“安雅的爷爷,就是当年特战队的翻译。” 秦大川放下望远镜,指着那块岩石,“那玩意儿看着像人工凿的。”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脊走,风雪在身后织成道白色的尾巴。离岩石还有五十米时,秦大川突然抬手示意停下 —— 岩石底部的积雪里,露出半截生锈的铁轨,轨距比普通铁路窄一半,是日军特有的轻便铁道规格。
“看来没找错地方。” 秦大川蹲下身,用工兵铲拨开积雪,铁轨旁的泥土里混着些暗红色的颗粒,“是炸药残留,成色很新。”
秦大地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手又摸到了脖子上的铁皮:“那钥匙......”
“等等。” 秦大川按住他的肩,目光落在岩石上方的崖壁上。那里有棵老松树,树干上缠着几圈褪色的麻绳,绳结是俄军常用的 “阿尔卑斯结”,绳头的纤维还没完全老化。
“有人比我们先到。” 秦大川的声音压得极低,工兵铲悄悄换了个方向,“而且不止一次。”
风雪突然变大,卷起的雪粒打在脸上生疼。
秦大地望着那棵松树,突然想起冬尼娅的教官 —— 那个开直升机租赁公司的男人,袖口总缠着类似的麻绳。
“是冬尼娅教官?” 他的声音发颤。
秦大川没回答,正用手指在铁皮背面的凹痕里抠着什么。随着一小块锈渣脱落,凹痕里露出个极小的俄文字母 “В”—— 瓦格纳的标志。“或者说,是借他名义来的人。” 他把铁皮重新挂回秦大地脖子,指尖在他胸口敲出三短两长的节奏,“记住信号。”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分头朝岩石包抄过去。秦大地踩着铁轨的阴影往前挪,积雪没到大腿根,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离岩石还有十米时,背后传来秦大川的咳嗽声 —— 约定好的 “安全” 信号。
秦大地深吸一口气,猛地扑向那块岩石。积雪被撞得飞溅,岩石背后果然有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边缘的冰棱上,挂着根新鲜的松针。
“老班长,在这儿!”
秦大川赶过来时,手里多了根捡来的树枝,小心翼翼地探进洞口:“风是流通的,说明里面有出口。” 他从背包里掏出强光手电,光柱刺破黑暗,照亮洞壁上模糊的日文涂鸦 ——“大日本帝国万岁” 的字迹被人用刺刀划得支离破碎,划痕边缘的岩石还带着金属光泽。
“下去看看。” 秦大川率先钻进洞口,靴底踩在碎石上发出哗啦声。
秦大地跟在后面,胸口的铁皮随着脚步晃悠,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让他莫名地踏实。手电光在前方的黑暗里劈开一条通路,照见地上散落的空罐头盒 —— 印着俄文 “牛肉罐头”,生产日期是三个月前,拉环的断裂处还很锋利。
“他们最近来过。” 秦大川捡起罐头盒,捏扁的铝皮边缘割破了指尖,“不止一次。”
往前走了约莫五十米,洞壁突然出现岔路,左边的通道被碎石堵死,断口处的混凝土还泛着灰白色;右边的入口处,有块木板上用红漆画着个狼之钩徽章,和秦大地在熊洞见到的肩章标志一模一样,漆皮的黏性还没完全干透。
“往这边走。” 秦大川的手电光扫过木板,红漆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光泽,“画上去不超过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