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再多说,一前一后出了临时基地,踩着没踝的野草,来到不远处的空地。秋夜的风裹着松脂的冷香,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远处基地的探照灯偶尔扫过,在地上投下短暂的亮斑,又迅速沉入黑暗。秦大川弯腰拣了些干燥的松针和枯枝,秦大地则找来几块石头,围出一个简易的火塘。火苗“噗”地窜起时,橘红色的光映亮了两人的脸,也映亮了旁边绿油油的红薯地。
秦大川随手在地里刨了两颗红薯,他轻轻把红薯埋在火堆边缘,火苗舔着薯皮,渐渐烤出一层焦褐色,淡淡的甜香混着烟火气,在空气里散开。“10亿贷款,光担保成本就搭进去6亿,李奇微这是明着抢。” 秦大川盯着跳动的火苗,语气里满是咬牙切齿,“旧社会的高利贷都没这么黑,他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
远处传来巡逻车的引擎声,轮胎碾过落叶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 像极了当年在西非雷区,地雷探测器发出的预警声,让人心头一紧。秦大地突然抓住秦大川的手腕,掌心的老茧磨得人生疼,他的手指冰凉,还在微微发抖:“老班长,我试过拒绝!真的,我拼了命想拒绝!”他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眼神里满是痛苦,“可他们绑架了安雅,说我要是不完成任务,就…… 就把她卖到黑市去。我真的没办法,我不能看着我妹妹出事啊!”
他的声音被越来越浓的秋雾吞没,侧腰的激光印记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红,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烙在秦大川眼里。秦大川拍了拍他的手背,没说话,只是掰下一块烤得焦香的红薯,塞进秦大地手里:“先吃点东西。2009年在布基纳法索,你为了救那个误入雷区的孩子,用身体压着诡雷让我排爆,还记得你当时说什么吗?”
秦大地的手指捏着滚烫的红薯,猛地一怔。记忆突然翻涌 —— 那天西非的太阳格外毒,红土地被晒得发烫,他趴在雷区里,身下就是随时可能爆炸的诡雷,却笑着对秦大川说:“军人的命是用来换命的,不是换钱的。你赶紧排,别让孩子吓着。”红薯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镜片上蒙了层白雾,可他的肩膀却控制不住地颤抖,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红薯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秋雾越来越浓,像一层厚厚的纱,把空地裹得严严实实。秦大地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半张皱巴巴的借据,抬手扔进火里 —— 蓝色的火苗猛地窜起,借据上“双子星计划”的俄文字母在火中扭曲、发黑,最后变成灰烬。秦大川看着那团火焰,忽然想起当年西非难民营的墙 —— 孩子们用粉笔涂了只和平鸽,翅膀画得歪歪扭扭,却满是对安稳的渴望,可最后还是被战火烧成了黑印。而秦大地侧腰的锯齿状印记,被雾气焐得发红,像极了十年前他胳膊上未愈合的弹伤,狰狞又刺眼。
“撤离西非前,咱们把雷区改造成了苗圃。”秦大川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捡起一根树枝,拨了拨火堆里的红薯,“你非要在每棵树苗下埋枚哑弹当‘警示桩’,说要让后人记住,这里曾经埋着能要命的东西。现在想想,咱们这辈子,好像都在跟‘雷’打交道。”
秦大地没回头,只是抬手抹了把脸,分不清是雾水还是泪水。他掌心的红薯已经凉了些,表面沁出细密的水珠,像极了当年他替秦大川挡弹片后,从绷带里渗出来的血珠 —— 那些血珠滴在西非的红土地上,没开出花,只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小坑,却成了两人心里永远的印记。
“大地,对不起。”秦大川突然开口,喉结剧烈滚动着,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沉重的自责,“七年前,我为了救苏瑶,把老连长的公司拉来入股你的红雨集团,还了山海集团的10亿债务。我以为是帮了你,没想到却把你推进了更深的坑 —— 要是我没那么做,你也不会被境外财团盯上,安雅也不会……”
“别这么说!”秦大地猛地将手里的酒壶掼在树桩上,金属碰撞声惊飞了枝头的夜枭,黑影扑腾着翅膀,消失在茫茫秋雾中。他扯开衬衫领口,露出胸口狰狞的烧伤疤痕 —— 暗红色的皮肤皱在一起,像块揉皱的树皮,“老班长,你当年救的是苏瑶的命,也是山海集团的命!这不是你的错。我爸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大川做得对,军人的女人不该受委屈’。真正把我推进深渊的,是那些境外豺狼!他们吞了我的公司,绑了我的妹妹,他们才是罪魁祸首!”
秋雾漫过脚踝,带着刺骨的寒意。秦大川突然抓住秦大地的肩膀,目光灼灼,语气里满是决绝:“当年在西非,你用身体替我压着诡雷四十分钟 —— 那四十分钟,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现在,该我当你的人肉盾牌了!不管是境外财团,还是什么‘双子星计划’,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扛。”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铁皮盒,打开后,里面是半枚刻着 “生死与共” 的弹壳 —— 那是当年排爆成功后,两人从哑弹里拆出来的,“这15亿债务,我陪你一起还。咱们就像当年排雷那样,把他们的爪牙一个一个拔掉,绝不让他们得逞。”
秦大地的睫毛剧烈颤抖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他抓起一块滚烫的烤红薯,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塞,薯肉烫得他嘴角抽搐,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疼,只是含糊地说:“老班长,我…… 我真的好担心安雅。他们说,要是我敢耍花样,就给我寄安雅的手指……”
“别慌!”秦大川立刻掏出卫星电话,手指飞快地按着眼熟的号码,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我现在就联系国内的战友,不管是公安还是私家侦探,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安雅找出来!我就不信,他们能把人藏到天上去!”
夜风卷着烤红薯的焦香掠过,秦大川忽然想起十年前西非的星空 —— 那时他们躺在防雷沟里,望着漫天的银河,秦大地说要赚大钱,给村里盖学校;他说要种红薯,让难民营的孩子能吃饱。此刻,火光映着秦大地侧腰的激光印记,可秦大川却在他眼底看到了重新燃起的火苗 —— 那是对希望的执着,对亲人的牵挂,像极了当年排爆成功后,两人点燃的庆祝篝火,温暖又明亮。
“大地,咱们兄弟俩,从来没有过不去的坎。”秦大川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里满是信任,“不管是救安雅,还是守着这片土地,我都跟你一起扛。”
秦大地用力点头,抹掉脸上的眼泪,拿起酒壶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烧得喉咙发疼,却让他清醒了不少:“好!老班长,我听你的!咱们一步一步来,先找安雅,再拆他们的计划!我就不信,咱们俩还斗不过那些豺狼!”
秦大川看着他重新振作的模样,心里却没完全放松 —— 他想起秦大地刚才烧掉的借据,想起“双子星计划”的俄文字母,还有弗拉基米尔提到的“雪狐计划”。秦大地终究还是没说透,所谓“策反”,恐怕不只是为了土地,而是为了二战时留下的东西 —— 是地下弹药库?还是别的秘密?二战的弹药在现代战争里未必有用,可境外财团如此执着,肯定藏着更大的阴谋。
“不管你有多少没说的,”秦大川在心里默默想,“我只认准一个目标 —— 救出安雅,守住团结村的根基。至于那些计划和阴谋,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篝火渐渐小了下去,烤红薯的焦香却越发浓郁。两人坐在火塘边,偶尔说几句西非的往事,偶尔沉默地看着远处的雾气,可彼此心里都清楚 —— 这场仗,他们必须赢,为了安雅,为了这片土地,也为了当年在西非许下的“生死与共”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