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内部的空间扭曲得超乎想象。原本锈蚀的钢铁骨架被一种紫黑色的、如同活物般脉动的能量脉络覆盖,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腐败气味,混杂着臭氧的刺鼻。低语声在这里不再是隐约的背景音,而是化作实质性的音波,钻进耳膜,试图搅乱思维。陈恪佩戴的简易防护符牌发出微弱的白光,勉强抵御着最直接的精神侵蚀,但那股冰冷的恶意依旧如潮水般拍打着他的意识。
他根据林深传来的结构图,在扭曲的通道中快速穿行。脚下的地面不时传来诡异的震动,仿佛整个工厂都在某种巨大生物的腹腔中蠕动。沿途可以看到一些倒地的墨家激进派成员,他们脸上凝固着狂喜与恐惧交织的扭曲表情,身体不同程度地发生了异变——皮肤角质化,肢体不自然地蜷缩或延长,显然是在连接过程中失控,成为了污染力量的牺牲品。
“恪,频率计算出来了!但很不稳定,那个核心力场在自适应变化!”林深的声音在耳机里断断续续,夹杂着强烈的干扰噪音,“我会把最佳干扰波段实时发送到你的扰断器上,但你只有一次机会,必须在力场波动到特定薄弱点的瞬间击中核心!机会窗口可能只有零点几秒!”
“明白。”陈恪简短回应,目光锐利地扫视前方。他已经能感觉到前方传来的巨大能量波动,那是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冰冷而贪婪的存在感。
终于,他冲进了工厂的核心区域——一个曾经是大型车间、如今已被彻底改造的空间。穹顶被撕裂,露出被污染能量染成紫红色的夜空。车间中央,一个由无数精密零件、生物组织(疑似来自被污染者)和闪烁的紫黑色能量流交织构成的巨大装置正在轰鸣运作,这就是“灵枢共鸣器”。它的中心,悬浮着一个不断扭曲、收缩的光团,散发出强烈的诱惑与毁灭气息。
墨丞就站在共鸣器前,他原本精干的形象已不复存在。他的身体半悬浮着,无数紫黑色的能量丝线从共鸣器伸出,刺入他的背部,如同操纵木偶的提线。他的双眼完全被紫光充斥,脸上带着一种非人的、陶醉而空洞的表情。
“你来了……陈恪……”墨丞的声音像是无数个声音叠加在一起,带着回响,“看啊……这就是终极的真相……超越肉体,超越生死……与我融为一体吧……把你的儿子也带来……他将成为新纪元最完美的基石……”
陈恪没有废话,他举起手中的信息扰断器,屏幕上的数据在林深的远程操控下飞速跳动。他能感觉到扰断器在手中微微发烫,正在全力计算并模拟着那个关键的干扰频率。
共鸣器核心的光团剧烈脉动起来,力场的波动达到顶峰!
“就是现在!”林深在耳机中大吼。
陈恪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扰断器顶端射出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不可见的脉冲光束,精准地射向核心光团!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被操控的墨丞猛地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一股强大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重锤砸向陈恪!陈恪闷哼一声,意识几乎涣散,手中的扰断器微微一偏!
脉冲光束击中了核心,但并非最完美的切入点!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但不是彻底的毁灭。共鸣器剧烈震荡,核心光团瞬间黯淡、扭曲,发出刺耳的、仿佛无数玻璃碎裂的尖啸。连接在墨丞身上的能量丝线寸寸断裂,他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摔落在地,身体迅速干瘪枯萎,眼中紫光熄灭,只剩下死寂。
成功了?不!
被不完全摧毁的共鸣器并没有停止运作,反而因为核心受创而陷入了彻底的狂暴!失控的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向四周奔涌,整个工厂空间开始剧烈崩塌,紫黑色的污染如同浓雾般喷发出来!
“恪!快撤!共鸣器失控了,污染正在指数级扩散!”林深的声音充满了焦急。
陈恪被爆炸的气浪掀飞,重重撞在身后的铁架上,喉头一甜,鲜血从嘴角溢出。他挣扎着爬起来,看到那失控的能量核心正在像一个黑洞般吞噬周围的一切,并将更浓烈的污染倾泻到现实中。
他失败了。虽然阻止了墨丞的彻底连接,但却造成了更糟糕的局面——一个失控的、不断喷发污染的缺口!
他踉跄着向外冲去,必须尽快与林薇他们会合,必须逃离这里!
与此同时,工厂外围,林薇和墨羽也感受到了内部传来的剧变。大地震动,紫黑色的雾霭如同活物般从工厂各个出口涌出,所过之处,连钢铁都在迅速锈蚀、扭曲。陈哲在林薇怀里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小小的身体烫得吓人,他仿佛成了一个小型的“净化器”,周围一小片区域的污染雾气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排斥开,但这也让他承受了巨大的负担。
“陈恪!”林薇看到丈夫踉跄冲出的身影,以及他身后那如同地狱入口般扩张的污染源,心沉到了谷底。
墨羽当机立断,指挥手下:“掩护他们!撤退!必须把这里的情况带出去!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一行人且战且退,对抗着从污染浓雾中诞生的、形态扭曲的阴影生物,以及少数被完全控制、疯狂攻击的激进派残余。
陈恪冲到林薇身边,接过她怀中的陈哲,孩子的哭声让他心如刀绞,也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他们面临的究竟是什么。
“共鸣器失控了……污染缺口已经打开……”他声音沙哑,带着血迹。
林薇紧紧握住他的手,眼神在绝望中燃起一丝决绝的光芒:“我们先离开这里!只要我们还活着,只要小哲还在,就还有希望!”
他们坐上墨羽带来的改装车,在愈发浓重的污染雾霭和此起彼伏的怪异嘶吼中,冲破重围,向着未知的安全点驶去。
身后,那座废弃工厂连同周边区域,已彻底被翻涌的紫黑色能量和浓雾吞噬,形成了一个不断扩大的、象征着绝望的“伤疤”,烙印在城市边缘。
陈恪的冒险阻止了最坏情况的发生,但一场更大规模的、人与未知侵蚀的战争,已无可避免地拉开了序幕。而新生儿陈哲的特殊,在这场注定惨烈的战争中,将扮演怎样关键而危险的角色,无人能知。他们带回的,不是胜利,而是一个更加残酷、更加紧迫的现实。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