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歌的声音像冰锥,扎进顾夜宸的耳膜,也扎进他的心里。
他看着光门外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个曾经会跟在他身后脆生生喊“哥哥”的妹妹,此刻眼中只有一片冻结的虚无。
“云歌……”顾夜宸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像绷紧到极致的弦,“为什么?爸他……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想问她知不知道父亲可能付出的代价,想问她记不记得小时候在顾家老宅的院子里,父亲教他们辨认星辰,说每一颗星星都代表着一个等待被守护的希望。那时的顾云歌,眼睛亮得像蓄满了星光。
现在的顾云歌,眼中只有吞噬一切的黑洞。
她甚至没有看顾夜宸那双充满痛苦和质问的眼睛,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先是掠过被黑暗锁链层层束缚、微微搏动的“永恒之心”,那温暖的柔光映在她空洞的瞳孔里,没有激起丝毫涟漪,仿佛那只是一团无意义的等离子体。然后,她的视线,冰冷地、定格在了林晚身上。
那目光,让林晚感觉自己像被一条湿滑冰冷的蛇缠住了脖颈,呼吸都为之一窒。
体内的“畏”似乎感受到了天敌般的威胁,开始不受控制地翻腾,冰冷的恐惧感顺着脊椎骨缝往上爬。
“情感……”
顾云歌开口了,声音平铺直叙,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物理定律。
“希望,恐惧,爱,憎……所有这些波动,不过是宇宙诞生之初残留的……噪音。”
她微微偏头,终于将视线移回顾夜宸脸上,但那里面没有任何属于妹妹的情感,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神只般的漠然。
“它们带来争夺,痛苦,混乱,永无止境的熵增。哥哥,你和父亲守护的,不过是这噪音中最微弱、最无谓的一段杂音。”
她抬起手,指向那被囚禁的光团,又指向林晚,“守护‘可能性’?等待‘平衡’?徒劳。感性的妄想。”
顾夜宸握紧了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所以你就选择‘虚无’?选择什么都没有?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存在’本身,就是痛苦的根源。”顾云歌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怜悯?“绝对的‘虚无’,才是终极的宁静,终极的秩序。没有生,没有死,没有希望,也没有失望。一切归于永恒的静止,这才是……慈悲。”
慈悲?林晚听着这诡异的论调,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女人已经疯了,用一种最冷静、最理智的方式疯了。
“归墟教,才是正确的路。”顾云歌继续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布道,
“我们并非毁灭,而是……‘整理’。让宇宙回归它最初、最完美的寂静。父亲无法理解,他沉溺于守护‘噪音’的使命感。而你,哥哥,你依然被他那套感性的枷锁束缚着。”
她不再看顾夜宸那写满痛苦和不可置信的脸,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秩序”的污染。她的目光再次锁定林晚,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即将被使用的工具,或者……祭品。
“是时候了。”她轻声说,如同宣布一个既定的事实。
随着她的话语,墟瞳长老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狂热,他抬起双手,口中念念有词,那是一种古老而亵渎的音节。
他身后那些精英教徒也同时动作,灰暗的“虚无”能量如同潮水般涌出,不再冲击光门,而是如同有生命般,渗入球形控制室四周的暗色墙壁。
控制室内,异变陡生!
靠近边缘的一片地面,原本光滑的黑色玉石突然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直径约三米的圆形坑洞。
坑洞内部,并非黑暗,而是闪烁着一种不祥的、暗红色的符文。紧接着,一个结构复杂、造型狰狞的装置,从坑洞底部缓缓升起。
那是一个祭坛。
通体由某种暗沉的黑铁色金属铸造,表面布满了扭曲的、仿佛痛苦人脸和挣扎躯干的浮雕。
祭坛的顶部并非平面,而是数十根长短不一、顶端极其锋利的金属尖刺,它们簇拥在一起,指向天空,不,是指向球形空间的中心——那个被束缚的“永恒之心”!
每一根尖刺的根部,都雕刻着细密的、与归墟教能量同源的吸收和转化符文。整个祭坛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绝望气息,仿佛已经浸透了无数生命的哀嚎。
“我靠!这什么鬼东西?!”苏棠吓得灵体都快散开了,那祭坛给她的感觉比外面那些噬忆虫还要邪恶一万倍,“拍恐怖片呢这是?!”
祭坛升起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在林晚侧后方不远。暗红色的符文光芒映照在她苍白的脸上,那冰冷的锋锐感几乎要刺破她的皮肤。
顾云歌的目光,如同操纵傀儡的丝线,牵引着那个祭坛。她看着林晚,朱唇轻启,下达了最终的指令,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是时候,让‘神核’回归其应有的位置了。”
墟瞳长老手印一变,暗红色的祭坛骤然亮起!那些尖刺仿佛活了过来,开始微微震颤,发出一种低频的、令人牙齿发酸的嗡鸣声。
一股强大的、带着锁定意味的吸力,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缠绕住林晚,将她向着那布满尖刺的祭坛中心拖拽!
“林晚!”顾夜宸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就要冲过去。
但比他更快的,是数名从通道入口涌入的、浑身笼罩在灰暗能量中的归墟教精英!他们如同鬼魅,瞬间拦在了顾夜宸与林晚之间,冰冷的攻击如同潮水般涌来!
对峙,在瞬间被打破。
冰冷的尖刺,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