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床”。
这个词在林晚脑海中疯狂回荡,像是一把生锈的锯子,反复切割着她仅存的理智和尊严。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获得力量的过程过于“顺利”,不是没有恐惧过体内“畏”那不受控制的暴戾。但她从未想过,真相竟是如此不堪——
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咬牙坚持,都只是别人计划中,用于培育“果实”的养料。
她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在某个时刻,被榨干价值,然后像垃圾一样丢弃。
极致的羞辱,混合着被彻底否定的愤怒,以及濒临死亡的恐惧,在她心底轰然引爆!像是一座压抑了千年的火山,终于冲破了所有桎梏!
“我不是——!!!”
一声嘶哑的、不似人声的咆哮,从她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带着血沫和撕裂般的痛楚。
与此同时,她体内那原本因顾云歌的召唤而狂暴、试图破体而出的“畏”,仿佛被这源自灵魂最深处的、炽烈如岩浆的愤怒与不屈所浸染,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那冰冷的、代表着世间最原始恐惧的力量,原本只是无序地冲撞、破坏,此刻却像是被注入了某种“意志”,一种属于林晚自身的、绝不妥协、誓要焚尽一切的毁灭意志!冰冷与炽热,恐惧与愤怒,两种极端的情感在她体内疯狂交织、融合!
【情绪共鸣】!
情蛊赋予她的,理解、连接、放大情绪的力量!
在此刻,在这绝境的极点,林晚福至心灵,做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疯狂尝试——她不再仅仅是用【情绪共鸣】去感知或影响外界,而是主动地、决绝地,将这份力量,与体内那沸腾的、发生了异变的“畏”的本源,强行融合!
她不再抵抗那股抽取的力量,反而主动放开了心神!
但不是顺从,而是……引导!
她将自己那磅礴的、几乎要撑裂灵魂的愤怒与屈辱——对命运不公的怒吼,对归墟教玩弄人生的憎恨,对“苗床”身份的极致反抗!
她捕捉到身旁顾夜宸那压抑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悲痛与绝望——被至亲背叛的心碎,对父亲下落的担忧,以及无法保护同伴的无力!
她感受到苏棠那纯粹的、几乎要溃散的恐惧与依赖——对黑暗的害怕,对失去的恐惧,以及对“晚晚姐”本能的信任!
甚至,她那扩散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手,掠过周围那些归墟教徒——他们内心深处那被教义掩盖的、对力量的贪婪,对“虚无”的隐约恐惧,对杀戮的麻木与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厌倦……
所有的这些情绪,正面,负面,强烈,微弱……在这一刻,都被林晚那融合了“畏”之本源的【情绪共鸣】能力,如同一个巨大的、失控的情感放大器,瞬间捕捉、提纯、然后……以她自己为风暴眼,轰然反馈、爆发出去!
这不是能量冲击,而是更本质的、直击心灵的情感海啸!
“轰隆——!!!”
仿佛有无形的炸弹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引爆!
首当其冲的,是那些正在吟唱咒文、维持抽取仪式的归墟教徒!
“啊——!”一个教徒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双手抱头,眼中充满了自己内心深处最恐惧的幻象,涕泪横流地瘫倒在地。
“不……不要过来!不是我杀的!”另一个教徒像是看到了索命的冤魂,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骨刀,砍向身边的空气,甚至误伤了旁边的同伴。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有人被放大无数倍的迷茫和厌倦吞噬,眼神空洞地丢掉了法器,喃喃自语。
贪婪者看到了无尽宝藏却又瞬间失去,暴戾者陷入了永无止境的杀戮循环……
整个归墟教的阵脚,瞬间大乱!吟唱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混乱的尖叫、哭嚎和自相残杀的怒吼!
那原本缠绕向林晚的符文锁链,因为能量供给的紊乱和主持者心神失守,瞬间变得明灭不定,威力大减!
墟瞳长老闷哼一声,兜帽下的阴影剧烈波动,他显然也受到了冲击,那凝聚的、冰冷的能量为之一滞。
他惊怒交加地看向风暴中心的林晚,难以置信这个“苗床”竟然能爆发出如此诡异而强大的精神攻击!
就连祭坛中央的顾云歌,那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也首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她握着骨杖的手微微一顿,那延伸向林晚的幽蓝光芒像是碰到了无形的壁垒,剧烈地扭曲起来。
她看向林晚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和审视,而是多了一丝极淡的……意外,以及一种更加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凝重。
林晚自身也不好受。
强行融合并放大如此庞杂剧烈的情绪,尤其是以自身为媒介反馈出去,对她的精神和肉体都是极其恐怖的负担。
她七窍中缓缓渗出鲜血,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溃。
但她那双原本因痛苦而涣散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野火般的光芒!
不屈!反击!
而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时刻——
“咔嚓——!!轰——!”
祭坛中心,那道原本就不稳定的封印裂缝,因为失去了持续的能量支撑和维持,又受到林晚引爆的这场精神情感风暴的剧烈冲击,终于承受不住,猛地向内塌陷,然后向外……疯狂撕裂、扩大!
原本只是一个黑暗的“点”,此刻却像是被无形巨手撕开了一道不规则的、边缘闪烁着危险能量电弧的裂口!裂口后面,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隐隐透出一种更加古老、更加苍凉、非虚非实的诡异光芒!仿佛真的连通了某个被遗忘的时空!
狂暴的能量乱流从裂口中汹涌而出,混合着“虚无”的死寂和某种未知空间的气息,瞬间席卷了整个祭坛!冰屑纷飞,碎石激射,连祭坛本身都开始大面积崩裂!
“机会!”顾夜宸尽管也被那情感风暴波及,心神震荡,但他强大的意志力让他最先反应过来!他猛地挣开因为混乱而松懈的钳制,一把捞起地上的军刀,同时另一只手死死抓住几乎要虚脱倒下的林晚!
“苏棠!跟上!”他嘶吼着,不顾一切地拖着林晚,朝着那道刚刚被撕裂扩大、正在疯狂宣泄能量的封印裂缝冲去!
这是绝境中唯一的生路!也是通往未知险境的入口!
苏棠的灵体在混乱的能量流中艰难地稳定下来,紧紧跟随。
“拦住他们!”墟瞳长老发出愤怒的咆哮,试图稳定局面并阻止。
顾云歌站在原地,幽蓝的光芒在她周身形成护罩,抵挡着能量乱流。
她看着顾夜宸拖着林晚决绝地冲向裂缝,看着那不断扩大、散发出不祥气息的入口,冰冷的眼眸中,各种情绪飞速闪过,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
她没有动,也没有再下达命令,只是静静地看着。
在无数归墟教徒的混乱惨叫、墟瞳长老的怒吼、以及祭坛崩裂的轰鸣声中,顾夜宸拖着林晚,带着苏棠,如同三道投向未知黑暗的流星,猛地扎进了那道狂暴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封印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