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宸那句“呼唤虚无本身”像一块冰，砸进林晚的心里，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强行打开通往古城核心的门？用活人的生命和灵魂？归墟教的疯狂，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不能让他们成功！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顾夜宸打了个手势，三人借着洞穴内嶙峋怪石的阴影，如同鬼魅般向前潜行。
越靠近那巨大的地下空间，吟唱声和血腥味就越发浓重，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他们最终潜行到了巨大空间的边缘，躲在一簇巨大的、如同狼牙般交错的冰柱后面。
这些冰柱天然形成，提供了绝佳的遮蔽，透过冰柱间的缝隙，可以清晰地看到前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空间中央，并非他们之前远远瞥见的岩石祭坛，而是一个更为诡异、更为庞大的结构——一个完全由万年寒冰雕琢而成的巨大圆形祭坛！
祭坛高出地面数米，通体幽蓝剔透，仿佛一块巨大的、未经雕琢的蓝宝石，却又散发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祭坛的表面，刻满了比之前看到的岩石符文更加复杂、更加古老的图案和文字，那些刻痕极深，内部仿佛有暗红色的流光在缓慢蠕动，像是冰层下封印着沸腾的血液。
而祭坛之上，触目惊心地躺着七八个人！
他们被粗糙的绳索捆绑着四肢，固定在冰面上，嘴巴被布条勒住，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呜”声。
这些人穿着各异，有现代冲锋衣的碎片，也有当地牧民厚重的皮袄，显然是被归墟教从不同地方掳来的无辜者！
他们的身体因为极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在冰冷的祭坛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但最让林晚和顾夜宸心脏骤停的，是祭坛正中央的那个身影。
那是一个少女。
穿着归墟教特有的、绣着扭曲漩涡纹路的黑色圣女服饰，裙摆曳地，在幽蓝的冰面上铺开，如同绽放的黑色毒花。
她身姿纤细，背对着他们，长发如瀑，用一根简单的骨簪挽起。
她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奇诡的、仿佛由某种巨兽脊椎打磨而成的苍白骨杖。
骨杖顶端，镶嵌着一颗硕大的、不断散发出幽蓝色光晕的宝石。
此刻，她正高举骨杖，口中吟唱着那古老而扭曲的禁忌语，声音清晰、冰冷，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或犹豫。
幽蓝色的能量从骨杖顶端的宝石中涌出，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缠绕上祭坛上那些绝望的祭品。
随着她的吟唱，那些暗红色的符文刻痕光芒越来越盛，祭品们的挣扎开始减弱，眼神变得空洞，仿佛生命力和灵魂正在被快速抽离，顺着幽蓝的能量流，汇入祭坛中心那个缓缓旋转的、散发出“虚无”死寂气息的暗红色漩涡！
就在这时，那少女似乎因为仪式的某个节点，微微侧过了头。
冰柱后面，顾夜宸的呼吸猛地一窒，瞳孔瞬间收缩到了极点！
他看到了她的侧脸。
肌肤白皙近乎透明，五官精致绝伦，组合在一起，是一种超越了世俗标准的、带着非人质感的冰冷美丽。
这张脸，他刻骨铭心！是他失踪多年、被认为早已死去的妹妹——顾云歌！
可是，眼前的顾云歌，与他记忆中那个会跟在他身后甜甜叫着“哥哥”、眼神清澈温暖的妹妹，判若两人！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专注地凝视着祭坛中心的漩涡，那目光里没有狂热，没有迷醉，只有一种近乎机械的、绝对的冷静和……认同。
她不是在被迫执行命令，她分明是这场血腥祭祀的主导者！她在清醒地、专注地，用活人的生命，去打开那扇通往“虚无”的门！
“不……可能……”顾夜宸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气音，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扶住冰冷的冰柱才勉强站稳。
一直以来支撑着他的、寻找妹妹下落的信念，在这一刻被眼前残酷的景象冲击得摇摇欲坠。
他的妹妹，怎么会变成归墟教的圣女？怎么会如此冷静地主持这种邪祭？
林晚也看到了顾夜宸的异常，她也认出了那个少女的身份——
在乌临镇，归墟教的人提到过的“圣女”顾云歌！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住几乎失控的顾夜宸，指尖在触碰到他冰冷僵硬的手臂时，又触电般缩回。
苏棠更是吓得整个灵体都缩成了一团，传递来的意念充满了混乱和恐惧：“顾哥哥……那个姐姐……她的‘颜色’……好奇怪！是黑色的，但是……但是里面好像有很多很多灰色的线在动，冷冰冰的，没有……没有温度……”
墟瞳长老站在祭坛下方，仰头看着顾云歌，兜帽下的阴影里，似乎流露出一种混合着敬畏与满意的神色。
其他的归墟教徒吟唱得更加卖力，整个空间里的能量波动越来越剧烈，暗红色的漩涡旋转速度加快，吸力增强，连躲在冰柱后的三人都感觉到一种灵魂要被扯出体外的悸动。
祭祀，似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顾云歌吟唱的音调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手中的骨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蓝色光芒，如同一个微型的蓝色太阳！祭坛上所有暗红色的符文瞬间亮到极致，仿佛冰层下的血液终于沸腾、燃烧！
那些被捆绑的祭品身体猛地绷直，随即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般软了下去，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他们残存的灵魂能量，如同飞蛾扑火，疯狂地涌入那个暗红色的漩涡。
漩涡的中心，颜色开始变得更加深邃，仿佛连通了某个不可名状的黑暗维度。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带着终结与死寂意味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扩散开来！
冰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细密的裂纹开始蔓延。
空气仿佛冻结，又仿佛在燃烧。
吟唱声、血腥味、能量的嘶鸣……所有的一切都混合成一种令人疯狂的背景噪音。
顾夜宸死死盯着祭坛上那个冰冷绝美的身影，拳头攥得指节发白，牙关紧咬，鲜血从唇角渗出。
理智告诉他必须阻止，必须摧毁这个仪式，否则一旦“门”被彻底打开，后果不堪设想！但情感上，那个站在祭坛中央、主导着一切的，是他寻找了无数个日夜的亲妹妹！
林晚感受到顾夜宸内心撕裂般的痛苦和挣扎，也感受到了那漩涡中传来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威胁。
她体内的“畏”躁动不安，既是兴奋于这极致的恐惧氛围，也在本能地抗拒着那代表终极“虚无”的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低声音，几乎是贴着顾夜宸的耳朵说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顾夜宸！不管你看到了谁！仪式必须打断！否则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她的声音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顾夜宸猛地回过神，眼中的痛苦和混乱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异常事务调查局前精英队长的冰冷和决绝。他看了一眼林晚，重重地点了下头。
没错。
无论台上是谁。
现在，他们是敌人。
就在两人交换眼神，准备不顾一切冲出去打断仪式的瞬间——
祭坛中央，幽蓝色的光芒如同达到顶点的焰火，猛地向内一缩，然后轰然爆发！
整个冰原祭坛剧烈震动！
暗红色的漩涡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能量，旋转骤然停止，然后猛地向内塌陷，形成一个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点。
那个点，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光，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存在感。
顾云歌放下了骨杖，幽蓝的光芒从她身上褪去。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悬浮在祭坛上方的、仿佛连接着宇宙终极虚无的黑暗之点，冰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解读的……类似于“期待”的神情。
仪式……
完成了？
还是……进入了下一个更危险的阶段？
那个黑暗的点，是什么？
“门”……打开了吗？
林晚和顾夜宸的动作僵在原地，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那个仿佛连目光都能吞噬的黑暗之点。
下一秒，异变再生！
那黑暗的点微微波动了一下，一股无法形容的、超越了恐惧范畴的、纯粹的“无”，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开始缓慢地……向外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