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里”小区的夜晚,第一次有了点人间烟火气。不是之前那种虚假的温馨,而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宁静。
暖黄色的诡异光晕早已散去,只剩下普通路灯昏黄的光,勉强照亮斑驳的楼道和安静的花园。
顾夜宸站在老槐树下,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是亮的。
最后几个游魂的身影,在他手中玉佩持续散发的温暖白光和那些朴实无华的“转达”声中,带着释然与感激,如同晨雾般缓缓消散在夜色里。
刘主任瘫坐在一旁的泥地上,不哭也不闹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小雅消失的地方,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魂。
整个小区的失智居民,在游魂安息后,如同大梦初醒,茫然地站在自家门口,或低声啜泣,或相互搀扶,虽然虚弱,但那股子被操控的麻木感已经没了。
就在顾夜宸稍稍松了口气,准备联系后续处理人员时——
砰!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猛地一抽,剧烈的钝痛让他几乎弯下腰!
几乎是同时,他贴身藏着的那个加密通讯器,发出了前所未有、尖锐到刺耳的警报声!
屏幕上,代表林晚生命体征的曲线正在疯狂跳水,而旁边那个代表精神状态的指示条,已经完全变成了触目惊心的、不断闪烁的深红色,旁边标注着【极度危险:精神污染\/能量暴走】!
是那枚铜钱!他给林晚的那枚顾家铜钱传来的警报!
他立刻点开通讯器的紧急监听频道。
滋啦——轰隆——!
首先传入耳膜的,是震耳欲聋的建筑结构扭曲、崩塌的巨响,夹杂着玻璃碎裂和金属断裂的刺耳噪音!仿佛那边正经历着一场剧烈的地震。
紧接着,是一个他几乎不敢认的声音——
“嗬……呃啊啊——!”
那是林晚的嘶吼,但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冷静,里面充满了暴戾、痛苦、以及一种……非人的疯狂!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濒临毁灭边缘的野兽。
根本不需要更多判断。
顾夜宸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超度游魂时还要难看。
林晚力量失控了!
而且是最糟糕的那种!看她生命体征和精神状态的恶化速度,以及那边传来的毁灭性动静,再晚一点,恐怕她不是自我毁灭,就是彻底被那股黑暗力量吞噬,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怪物!
怎么办?!
从这里赶到“创世纪”大楼,就算一路闯红灯,也至少需要二十分钟!来不及!绝对来不及!
顾夜宸的目光猛地定格在自己手中。
那枚祖传的玉佩,因为刚刚完成了超度数百游魂的“壮举”,此刻正散发着柔和而明亮的白光,握在手中,传来一阵阵温热、平和的波动,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生机与“秩序”的力量。
他又看了一眼那不断发出凄厉警报、显示着林晚濒危数据的通讯器。
一个荒谬、大胆、从未在任何记录中出现过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窜入他的脑海。
通讯器……能量传输……玉佩……守护……
赌一把!
他猛地一咬牙,不再犹豫。左手紧紧握住那光芒流转的玉佩,右手将那个不断尖叫的加密通讯器死死按在玉佩光滑的表面上!
他闭上眼睛,拼命回忆着家族那些残缺记录中,关于玉佩“安抚心神”、“净化污秽”、“稳固秩序”的零星描述。
他将自己全部的精神力,不顾后果地、如同开闸洪水般灌注到玉佩之中,同时,在脑海里疯狂地想象着、构建着一个画面——
将这玉佩中蕴含的、那源自古老“希望”与“秩序”的温暖力量,通过通讯器这个“通道”,跨越空间,传递到林晚身边!传递到那枚与她气息相连的铜钱上!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主动地去激发和引导这份传承自先祖的力量。
感觉像是在推动一座沉重无比的山岳,精神力如同泄洪般飞速消耗,太阳穴针扎似的疼,喉咙里泛起腥甜。
但他没有松手。
玉佩的光芒骤然变得刺眼,那温暖的白光如同有生命般,丝丝缕缕地缠绕上冰冷的通讯器,将其包裹成一个光茧。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以顾夜宸为中心扩散开来。
他手中的光茧猛地一亮,一道凝练得如同实质、仅有手指粗细的温暖白色光柱,骤然从通讯器的天线部位激射而出!
它无视了物理的距离,穿透了“幸福里”老旧的楼房,穿透了半个城市冰冷的水泥森林,如同一个被精准引导的、充满希望的坐标,义无反顾地射向那片正在被黑暗与毁灭吞噬的区域——创世纪大楼的方向!
光柱离去的瞬间,顾夜宸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脸色惨白地踉跄了一下,用佩剑勉强支撑住身体,才没有倒下。
手中的玉佩光芒黯淡了许多,通讯器屏幕也暗了下去,暂时失去了功能。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剩下的,就看林晚自己,能否抓住这根跨越城市、来自遥远同伴的……救命锚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