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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雾像层薄纱,把根架裹得朦朦胧胧。陈砚刚把周师傅的修笔箱擦干净,就听见青石板路上传来“踢踏”声——是小雨穿着新做的布鞋,鞋面上绣的槐花沾了点露水,像刚从枝头摘下来的。

“陈砚姐,你看我带啥了?”小雨举着个竹编小簸箕,里面铺着层新鲜的艾草,叶片上的绒毛在晨光里闪着银亮的光,“我娘说今天是端午,用艾草拓印,能给根架添点清气。”

周师傅正往青石板上磨一支新笔,闻言抬起头,手里的狼毫在雾里划出道浅影:“艾草拓好啊,驱蚊避秽,老辈人说还能‘拓走晦气’。”他从修笔箱里翻出张黄纸,“用这个拓,颜色更搭艾草的绿。”

陈砚接过黄纸,在根架的“藤水脉”末端铺开。小雨小心地把艾草摆在纸上,叶片的锯齿边缘透着股韧劲,像把把微型的小扇子。张大爷拎着串粽子走来时,正看见胖小子举着鬃刷轻轻敲打黄纸,艾草的轮廓在纸上渐渐显形。

“慢着点,别把叶子敲烂了。”张大爷把粽子放在石桌上,箬叶的清香混着艾草的苦味漫开来,“当年你太爷爷拓艾草,总说‘要顺着叶筋敲,像给姑娘梳头,得轻得匀’。”

胖小子立刻放慢动作,鬃刷在纸上轻轻游走,果然,艾草的叶脉在黄纸上显出细密的纹路,像幅天然的经络图。石头蹲在旁边,用铅笔在拓片边缘画了个小小的粽子,说:“这样就有端午的味道了。”

一、修笔箱里的新发现

艾草拓片刚贴好,周师傅突然“咦”了一声,从修笔箱的夹层里摸出个油纸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几支短小的笔芯——不是毛笔,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圆珠笔芯,塑料外壳已经泛黄发脆,笔尖却还闪着金属光。

“这是当年给供销社修笔时攒的,”周师傅拿起支笔芯对着光看,“那时候刚兴圆珠笔,老人们嫌它‘没根’,说写出来的字飘,现在看来,倒也算段念想。”

胖小子眼睛一亮:“能拓这个不?笔芯的纹路像小火箭!”他抢过支笔芯,往宣纸上一按,果然,塑料外壳的螺旋纹在纸上显出圈状的痕迹,顶端的金属珠像火箭的尖头。

“我来拓这个!”石头拿起另一支,笔芯上印着“文兴巷文具厂”的字样,字迹已经模糊,却能看出当年的工整,“这是咱本地的厂子,我爹说他小时候总去那儿捡废笔芯。”

小雨则把笔芯的金属尖蘸了点艾草汁,在拓片的角落点了几个绿点:“这是‘新苗点’,代表老手艺里长出的新东西。”

周师傅看着孩子们的拓片,突然从修笔箱里翻出本旧账本,纸页已经脆得像枯叶,上面记着当年的修笔记录:“1985年6月,修圆珠笔芯三打,换弹簧五根,收工本费一元二角。”旁边还画着个小小的圆珠笔简笔画,笔触稚嫩,像个孩子的涂鸦。

“这是当年的学徒画的,”周师傅笑着说,“那孩子后来去深圳开了文具厂,现在还常寄笔回来让我修,说‘还是您修的有根’。”

陈砚把账本的封面拓下来,贴在笔芯拓片旁边,账本上“周记修笔”的字样和笔芯上的“文兴巷文具厂”遥遥相对,像新旧手艺在打招呼。

二、端午的特殊拓印

正午的太阳驱散了雾气,巷口渐渐热闹起来。卖粽子的李婶把摊子摆在根架旁,箬叶的清香引来了不少人;剃头匠搬来小马扎,给老人们剃“端午头”,说“剃了不生痱子”;连平时很少出门的疯奶奶都来了,手里攥着把五彩绳,见孩子就往手腕上系。

“陈砚姐,咱们拓个‘端午集’吧!”胖小子举着相机,镜头里是卖粽子的李婶、剃头的王师傅、系五彩绳的疯奶奶,“把这些都拓在一张纸上,像幅热闹的画。”

陈砚觉得主意不错,铺开张大大的宣纸,让每个人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痕迹:李婶拓了片箬叶,边缘还沾着点糯米粒;王师傅拓了个剃刀的影子,金属的寒光在纸上显出银亮的线条;疯奶奶则把五彩绳在纸上摆成圈,像个彩色的花环。

最妙的是老支书的孙子,他带来了爷爷当年用的砚台,砚池里还留着端午节磨的雄黄,他蘸着雄黄在宣纸的中央画了个“王”字:“这是给根架的‘护身符’,我爷爷说端午节画这个,能辟邪。”

周师傅看着那张渐渐布满痕迹的宣纸,突然提起毛笔,在空白处写了“文脉相传”四个字,笔锋里带着柳体的筋骨,又藏着几分圆润:“这就算给‘端午集’题个跋,愿咱文兴巷的日子,像这字一样,又硬又暖。”

孩子们把“端午集”拓片小心翼翼地贴在根架的顶层,正好在“时光信箱”和周师傅的“时光囊”中间。风一吹,五彩绳的拓片轻轻晃动,像串会跳舞的彩虹。

三、墨香里的新约定

傍晚收摊时,周师傅把修好的圆珠笔芯装进个小布袋,递给胖小子:“拿去给同学们分分,告诉他们,笔不管新旧,只要用心写,字就有根。”他又从修笔箱里取出支新做的兼毫笔,笔杆上刻着“新苗”两个字,“这个给小雨,练柳体正好。”

小雨接过笔,指尖抚过光滑的笔杆,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她用艾草汁染的五彩墨锭:“周师傅,这个给您,研出来的墨带点绿,写端午的字正好。”

石头则把自己拓的“文兴巷文具厂”笔芯拓片装裱起来,送给周师傅:“我爹说,等我长大了,也学修笔,跟您一起守着这根架。”

周师傅看着孩子们,又看了看根架上层层叠叠的拓印——艾草的绿、笔芯的白、五彩绳的艳、墨字的黑,突然觉得眼眶发热。他从修笔箱里拿出个新的铁皮盒,把今天的账本拓片、笔芯拓片、“端午集”的边角料都装进去:“这是新的‘时光囊’,等明年端午,咱们再打开,看看根架上又长出了多少新故事。”

陈砚把铁皮盒放在根架底层,胖小子非要在盒盖上拓个机器人的印,说“让机器人保护它”;石头则用修鞋锥在盒边刻了个小小的“守”字;小雨往盒里放了颗粽子糖,说“让时光也尝尝甜”。

暮色漫上来时,铜铃又响了。这次是疯奶奶摇的,她颤巍巍地把朵晒干的艾草花放在根架上,嘴里念叨着:“花谢了,根还在,根在,日子就还在……”

众人都没说话,只看着那朵干花在晚风里轻轻晃动。陈砚想起周师傅说的“笔有根”,看着根架旁那棵老槐树,突然明白所谓的传承,从来不是把老物件封进盒子,而是像这样,让艾草的根扎进土里,让墨香的根融进字里,让孩子们的根留在这巷子里,一天天,一年年,长出新的枝叶,结出甜的果。

胖小子的机器人还在根架底层站岗,铁皮外壳在暮色里闪着光,像在说:“我会守着这里,等明年的端午,等新的时光囊,等所有还没来得及拓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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