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自动门无声滑开，江琳已经换回便服，她的脚步比平时慢了些。
凌峰立刻从长椅上站起来，军姿笔挺，他注意到江琳的嘴唇几乎没有血色，原本健康红润的脸，此刻呈现出苍白。
凌峰的心脏莫名隐隐作痛。
“手术很成功，”江琳朝他点头，“你怎么没去病房看老首长？”
走廊上原本围满的家属此刻都去了重症监护室，只剩下凌峰一个人在这里等她。
凌峰张了张嘴，那些在脑海中排练了无数遍的关心话语，到了嘴边，却变成一句干巴巴的：
“你要回家了吗？我送你吧。”
他递出两本持枪证：“你要的，上级批下来了。”
江琳接过证件和背包，从侧兜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黑色药丸吞下。
她刚想回应凌峰的话，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小混蛋！”
那声音不大不小，带着特有的温柔和坚定。
江琳猛地转头，只见孟枭站在走廊尽头的阳光下，穿着一身与她相配的纯白色休闲装，像是刻意为之的情侣装扮。
江琳的嘴角不自觉上扬，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看向凌峰，简短地道别：“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她已经拉起行李箱，朝着那片阳光里的身影大步走去。
原本，她只是想给这个许久未见的男人一个拥抱。
但孟枭的目光，立刻捕捉到她苍白的唇色和虚浮的脚步，眉头瞬间皱起。
等江琳一靠近，他二话不说，单手就把人抱了起来，另一只手顺势接过行李箱。
“喂！”江琳小声抗议，脸颊泛起一丝血色。
她飞快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这边，才稍稍放松，双臂环住孟枭的脖子。
孟枭保持这个姿势，朝站在原地的凌峰微笑点头。
凌峰完全呆住了，像一尊雕塑般僵在原地，没有任何回应。
孟枭也不在意，直接转身抱着江琳离开。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江琳撇撇嘴，伸手揪住孟枭的耳朵，“不是说让你在总部好好工作吗？”
孟枭假装很疼地“哎呦”了一声，眼底却盛满宠溺：“资料都整理完了，武装卫星也不是这几天就能升空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诺斯总部…老爷子不是说了吗，很难找到，所以不着急。”
这个回答明显经过精心设计，求生欲极强，生怕江琳责怪他不务正业。
江琳无话可说，本来想找茬的心思被堵得死死的，只能撇撇嘴，把额头抵在孟枭肩膀上，任由他抱着自己穿过医院长廊。
孟枭的手臂稳健有力，胸膛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和心跳。
江琳闭上眼睛，感受体内缓慢恢复的真气。
“又用你那起死回生针了？”孟枭低声问，声音里揉着心疼。
“那叫唐门十四针。”江琳纠正他，“用了三回。”
——
凌峰站在原地，仿佛被钉在了地板上。
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就是江琳的爱人孟枭？
看上去确实年轻，应该比自己小上几岁，但当他抱着江琳时，周身散发出的沉稳气场，反而更像个长者。
凌峰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的画面：孟枭单手抱起江琳的动作如此熟练，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次；而江琳，那个冷若冰霜、说话带刺的江琳，竟然对那个男人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
那笑容让她整个人都明亮起来，像是冰山突然融化，露出下面生机勃勃的春天。
凌峰莫名感到胸口一阵发闷，他抬手松了松领口，却缓解不了这种奇怪的窒息感。
这是什么情绪？烦躁？不甘？还是…嫉妒？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凌峰吓了一跳。嫉妒？他有什么好嫉妒的？
江琳只是他的临时保护对象，现在任务结束，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交集。更何况，她早就有爱人了，而且看起来感情很好……
“凌少将？”护士站的小护士叫了他第三声，“您要去看韩老吗？”
凌峰猛然回神，机械地点点头，跟着护士走向重症监护室。
病房外，韩老的家属们围在一起，脸上洋溢着手术成功的喜悦。
凌峰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向领导汇报了手术期间的安保情况，又礼节性安慰了家属几句。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完全符合一个少将该有的表现，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话完全没经过大脑。
“小凌这几天辛苦了，江琳说你照顾得很周到，给你放两天假，早点回去休息吧。”韩劲拍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许。
凌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离开。
推开公寓大门，凌峰在玄关处停顿片刻。
目光扫过餐桌，江琳曾坐在那里，皱着眉头挑出菜里的葱花。移向沙发，她盘腿坐在上面看了六个小时的书，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发梢上。
屋内静得只剩下时钟的滴答声。
凌峰走向江琳住过的客房，推开门。
房间整洁得近乎冰冷，床单被套已经换回最初准备的那套浅灰色，没有一丝褶皱。
凌峰鬼使神差地走近，手指抚过床单，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找到。江琳的存在被彻底抹去了，就像她从未在这里停留过两天。
凌峰皱起眉头，此刻的他什么感觉？烦躁？失落？还是别的什么？
28年的人生里，他从未体验过如此复杂难辨的情绪，只知道它堵在胸口，让人呼吸不畅。
任务圆满结束，领导特批了两天假。这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可他却感到一种莫名的空虚。
凌峰陷进沙发，拿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一个念头突然击中他——他还没有江琳的联系方式。
这个认知让胸口那股郁结更加明显。他们本就是萍水相逢，任务结束后各奔东西，这本是最正常不过的结局。可为什么……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顾轩”的名字。
凌峰按下接听键，顾老三活力过剩的声音立刻穿透听筒：
“凌大！新开了家酒吧，宣传图看着不错，你个大忙人今晚有空没？”顾轩顿了顿，语气变得促狭，“顺便带着你家小朋友，让我们看看是哪个神人能拿下你这块木头。”
凌峰眉心一跳。对了，还有这个误会需要澄清。江琳的名声不能因为他而受影响……
他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行，时间地点发我。”
凌峰向来厌恶酒吧那种嘈杂环境，更别说参加这种社交活动了。
电话那头顾轩也明显吃了一惊，沉默两秒才爆发出欢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这就发你地址，晚上八点，不见不散！”
挂断电话，凌峰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公寓突然变得令人窒息，也许出去透透气是对的。最近的种种反常，大概只是因为工作太累了吧……
他试图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
衣柜前，凌峰的手在衬衫上方停顿，最终选了件深蓝色休闲t恤。
镜子里的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