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阁老真是好谋算。”刘瑾脸上挂着笑意,意味难明,“目前还有一些地契和田产,正是估价,若是粗陋算下来,堪堪能弥补阁老所提的亏空。”
刘瑾言语中带着些许嘲弄,李东阳佯装不知,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如此甚好,天佑大明啊……”
在李东阳高兴之际,朱厚照则是拿起各部上报的事项,仔细盘算。
当看到工部报的事项,竟然没有左轮手枪时,朱厚照有些疑惑。
“李尚书,朕之前让你研制左轮手枪,为何没有出现在上面?”
李鐩知道朱厚照必然会询问,心中早有了准备,倒也不甚慌乱。
他不能说是李东阳将事项驳回,只能从其他地方入手。
“陛下,工匠们正在研制,臣恐怕会一时难有结果,所以才暂时将此项去除。”
“李尚书,此项设计武器革新,不仅关系到现在,而且还关系到将来,断然不能省!”
“可是……,陛下,革新需要银子。且不说工匠的工资,就算不断实验的材料,就是一个不小的银钱开支。
臣初步估算过,这项开支,预计需要一百万两银子。”
李东阳接口说道:“陛下,武器革新的确关于将来,但眼下银两太多紧张。
根本腾不出这么多的银两,臣以为应该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好。
等国家宽裕了,再命工部进行研制也不迟啊。”
朱厚照缓缓摇头,眼神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武器革新,关乎大明将来,这件事情断然不能停。”
朱厚照的态度很坚决,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李东阳脸上出现一丝愁容,故作为难。
“陛下高瞻远瞩,臣实在佩服,但如今银两短缺,实在凑不出这么多的银子……”
“凑不出?”朱厚照脸上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各部亏空的银两,可曾仔细核算,中间可有能减少的地方?”
李东阳缓缓应道:“陛下,各部亏空都经过仔细核算,臣也知道国家困难,将银两一再压缩……”
李东阳虽然说的很委婉,但言下之意却很明显。
若不是自己细细盘算,一千万两银子,恐怕连亏空都弥补不了。
“李阁老,这件事不对吧。”
焦芳不等李东阳说完,直接站出来反驳。
“我怎么记得,各部上报亏空之时,李阁老根本没有压缩的举动。”
“孟阳此言何意?”李东阳神色阴沉,显得有些愤怒,“我受陛下信任,位列内阁之首,岂能不知道其中利害,你且来说说,这些亏空那件事是凭空捏造的?”
“这……”
焦芳一时无言以对,那日在文渊阁的决议,他全程参与,虽然李东阳没有压缩开支,但也算有理有据,师出有名,若真说有不该有支出,焦芳还真说不上来。
朱厚照举起奏疏,目光扫过各部尚书,缓缓开口。
“李阁老的奏疏,朕看了,条理清楚,亏空明确。
朕看了半晌,也看不出其中可以腾挪的地方。
各部尚书,对自己所部之事,最是熟悉。
你们都来盘算一番,可有能结余之处?”
雅雀无言,无人应对。
各部报上来的银子,谁都不愿意减少。
千里当官只为财,谁愿意把即将落入自己口袋的银子,拿出来给别人分享。
见无人回应,朱厚照直接开始点名。
“许尚书,你先来说说吧!”
许进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沉默片刻,开始哭穷。
“陛下明鉴,非是兵部不能体会陛下圣意,实在是九方边镇拖欠的军饷实在太多。
如今辽东士卒,还是衣甲单薄,若是不能将这些银两下发过下去,臣担心恐生变故!”
许进说完,眼中通红,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忧患。
“陛下,拨给兵部的银两,一分都不能少,要不然我如何对的起正在浴血奋战的将士啊。
若陛下真是急需要银两,臣愿意今年官俸的一半拿出来,献给陛下!”
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毛病。
许进心忧边关将士是责任,拿出银两则是忠君。
朱厚照眼神平静,不置可否。
“兵部的意见,朕知道了,官俸是朝廷根本,许尚书就不必拿出来了。
礼部可能有节余?”
许进本以为皇帝还有问题,他本就准备好了说辞,没想到朱厚照竟然没有再追问,而是直接把话题,转到了礼部。
这让许进很疑惑,按照他对于朱厚照的了解,不应该对自己说的结果,就轻易认同啊!
莫非是自己刚才的表演,太过传神?
正在他自我陶醉时,张升的话已经在场中响起。
“陛下,春闱在即,贡院失修。
屡屡漏雨,若不加以修缮,臣担心影响朝廷体面。
贡院修缮一事,就需要三十万两银子。
再加上马上要进行的大典,六十万银子,断然不能再少了。”
“杨先生,你掌管朝廷钱粮,最清楚其中的门道。
你也来说说吧!”
杨廷和不急不缓,淡淡回应。
“陛下革新之举,臣感同身受。
官员俸禄拖欠已久,臣以为若是再不发放,恐怕会造成官员懈怠,影响大明的长治久安。
流民如潮,四处逃窜,若不加以安置,恐怕还有刘六之祸。
臣思来想去,若陛下要革新武器,臣就从赈济灾民之事上腾挪出五十万银子。”
“黄河发水,河南千里泽国,若是不加加以抚恤,百姓恐怕会死伤无数。
杨先生这个提议,朕以为不妥。”
杨廷和心如明镜,又怎么会不知道提议不妥?
他故作为难,缓缓开口。
“陛下,如今国事艰难,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事到如今,也只能苦一苦百姓了。”
杨廷和话音刚落,就得到大部分人低声附和。
“杨尚书言之有理,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杨尚书老成谋国,令人敬佩啊!”
……
……
“苦一苦百姓?”朱厚照看着群臣的反应,罕见有些发怒,“尔等都是饱读诗书,岂能不明白百姓才是社稷根本!
尔等能在此处侃侃而谈,靠的是什么?
是谁将你们在供养,是百姓。
朕可以毫不客气告诉你们,百姓就是尔等的衣食父母。
如今父母有难,你们都不思营救,却在这大言不惭,实在令人心寒!”
朱厚照站在身来,显得余怒未消。
“刘瑾,将刚才附和之人全部记下来,连同杨尚书罚俸半年。
若朕以后在谁的口中,再听到这样荒唐之言,直接将他官服拖下来,杖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