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坡镇的常平仓外,李老汉攥着粮袋的手指泛白——袋里的麦粒沾着湿冷的霉气,有的甚至结了浅绿的霉斑,倒在地上时,还黏着几缕发黑的麦壳。他抬头看向粮官老周,声音带着颤:“老周,这粮咋能发霉?俺家等着这麦磨面给小石头做饼,这霉麦吃了要闹肚子的!”
老周蹲在地上,捡起粒霉麦,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管西坡镇粮仓三年了,往年粮食最多存三个月,今年秋收后存了才一个月,就因为上月连下七天雨,粮仓漏潮,靠墙角的两堆麦全发了霉,少说损失了五百斤。“李叔,俺也没办法。”老周擦了擦额角的汗,“这粮仓是旧夯土砌的,墙根潮得能攥出水,俺们铺了三层干草都不管用,夜里还能听见麦堆‘沙沙’响,是虫在啃……”
周围来领粮的流民也围了过来,有的打开自家粮袋,里面或多或少都有霉粒;有的蹲在粮仓墙角,指尖戳了戳墙皮,土渣混着潮气往下掉。“这要是再下雨,俺们的口粮都要没了!”一个流民急得直跺脚,“去年洪峰淹了粮,今年再霉了粮,俺们一家子咋活?”
消息传到靖安城时,林玥正在青霉素工坊查看霉菌培养——巧的是,工坊的培养室靠青柳河,却能靠“干草夹墙+油纸防潮”保持干燥,她看着培养架上干爽的麦麸,突然想到:粮仓的问题,或许能照这个思路解决。
当天下午,林玥就带着阿福和老粮官去了西坡镇粮仓。推开粮仓门,一股霉味混着潮气扑面而来,靠南的墙根泛着黑绿的霉斑,麦堆表面结着层薄霜似的霉粉,几只黑虫从麦堆里爬出来,飞快地钻进墙缝。阿福蹲下来,抓了把麦,手心立刻沾了层湿粉:“王妃,这麦堆里的潮气散不出去,再闷着,不出十天就得全霉了!”
“问题出在三点。”林玥指着粮仓:“一是地面没防潮,潮气从地下往上返;二是墙壁不隔水,雨水渗进来;三是没通风,潮气和热气闷在里面,既发霉又招虫。”她蹲在墙根,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简易图,“咱们得给粮仓‘穿三层衣’——地面垫高隔潮,墙壁涂防潮层,再开通风口换气;虫的话,用北境多的花椒和艾草,比用毒药安全,还不影响粮食。”
老粮官却皱着眉:“王妃,这法子听着好,可俺们没做过啊!地面垫高得拆了旧粮仓的地基,墙壁涂东西也得要材料,要是弄不好,耽误了领粮,流民们要闹的!”
“不用拆地基。”林玥指着粮仓的地面,“咱们在地面铺一层三寸厚的干石灰,石灰上垫两层石板,石板间留半指宽的缝,潮气能从缝里往下渗,再在石板上铺一层干稻草,麦堆放在稻草上,就不会沾地潮;墙壁的话,用石灰混着麻纤维和黄土,调成‘灰泥’,涂在墙面上,干了以后像石板一样硬,能挡雨水;通风的话,在屋顶开两个天窗,装活动木闸,白天打开通风,晚上关上防露水,地面再挖几条浅沟,铺上带孔的竹篾,潮气能从沟里散出去。”
阿福听得眼睛亮了:“俺懂了!就像俺家腌咸菜,坛子底铺石灰防潮,坛口盖油纸隔气,这样咸菜能存半年!粮仓这么弄,肯定也能行!”
可改造刚开个头,就遇了难题——北境的石灰大多是从山里烧的,西坡镇附近的石灰窑去年被洪水冲了,要运石灰得去三十里外的青石岭,还得用马车拉,一来一回要两天。阿福自告奋勇带流民去运石灰:“俺们多带些筐,再找些干松针当柴火,路上能自己烧点石灰,省得跑两趟!”
林玥还让人去百草园采了两车花椒和艾草,流民们听说要救粮食,都主动来帮忙,有的把花椒剪成小段,有的把艾草扎成捆,缝进粗布包里——这些布包要放在麦堆的四角和中间,每三尺放一个,既能驱虫,还能让粮食带点清香。
改造西坡镇粮仓的头三天,天公不作美,又下了场小雨。阿福带着流民在粮仓里铺石灰,石灰遇潮冒起白烟,呛得人直咳嗽,可没人叫苦;老粮官带着人涂灰泥,灰泥刚涂上去就被雨水打湿,他们就用油纸盖在墙上,等雨停了再补涂;林玥则在屋顶指导开天窗,木闸要做得能灵活开关,还要装个小挡雨板,防止雨水漏进来。
雨停那天,林玥让人在改造好的粮仓里放了两百斤麦种做测试。三天后打开粮仓,麦种干爽,没有一点霉味,抓一把在手里,还能闻到淡淡的花椒香,墙角的虫也少了大半。老粮官捧着麦种,激动得直抹眼泪:“成了!真成了!这麦种比刚收的时候还干!”
消息传开,其他村落的粮仓也纷纷要求改造。林玥让人画了“粮仓改造图”,标清石灰厚度、石板间距、天窗大小,让阿福带着工匠去各村指导;萧天奕则调拨了五十车石灰和三十车石板,确保每个粮仓都有材料;流民们也主动参与,有的帮着铺石灰,有的帮着扎艾草包,连孩子们都来帮忙捡花椒,西坡镇的学堂还专门放了半天假,让孩子们去粮仓帮忙。
靖安城的主粮仓改造时,还出了个小插曲——老粮官想把天窗开得大一点,说这样通风更快,可林玥却说不行:“天窗太大,夏天太阳直射,麦堆会晒热,反而容易坏;太小又通风不够,按我画的尺寸,三尺见方正好,还能装个活动的竹帘,夏天遮阳,冬天挡雪。”
老粮官半信半疑,照着做了。半个月后,主粮仓装满了新收的粟米,林玥让人在麦堆里插了根“测湿杆”——杆上缠着布条,要是布条变潮,就说明粮仓里潮气重了。过了十天,测湿杆的布条还是干的,粟米颗粒饱满,没有一点霉味。老粮官这才服了:“王妃比俺们这些老粮官懂行!俺以前总觉得老法子好,现在才知道,改一改能省多少事!”
改造完所有粮仓时,正好赶上入夏的第一场大雨。林玥和萧天奕去各村巡查,西坡镇的粮仓外,李老汉和几个流民正蹲在墙角,看着雨水顺着墙壁往下流,却没渗进墙里,粮仓的天窗关着,木闸挡着雨水,一点都没漏。
“俺早上来看过,里面的麦干得很!”李老汉笑着说,手里还拿着个布包,里面是刚领的麦,“这麦磨出来的面,比以前白多了,做饼也香,小石头昨天还吃了两个呢!”
萧天奕看着粮仓外排队领粮的流民,每个人的粮袋里都是干爽的粮食,脸上都带着笑,转头对林玥说:“以前总担心粮食存不住,每年都要浪费不少,现在好了,按你这法子,粮食能存半年,就算明年闹灾,咱们也有粮吃。”
林玥点头,指着远处的麦田:“等秋收了,咱们再建两个新粮仓,都按这个法子建,再教流民们家里的粮囤也这么弄,比如在粮囤底下铺石灰,上面盖油纸,这样他们家里的粮也能存久点,不用总来领粮。”
入夏后,北境下了好几场大雨,可所有粮仓里的粮食都没再发霉。林玥还让人在每个粮仓门口挂了块“粮情牌”,上面写着当天的温度、湿度,还有麦堆的情况,由粮官每天记录;每月还组织流民代表去粮仓检查,看看粮食有没有问题,让大家都放心。
有一次,中原的粮商来北境买粮,看到北境的粮仓干爽,粮食没有霉味,还带着花椒香,忍不住赞道:“俺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存得这么好的粮!你们北境的粮仓法子,要是传到中原,能省多少粮食啊!”
林玥笑着说:“这法子不是我一个人的,是大家一起想出来的。只要能让百姓们有粮吃,不浪费粮食,这法子传到哪都好。”
夕阳西下时,林玥和萧天奕站在靖安城的主粮仓前,看着流民们扛着干爽的粮食往家走,粮官们在粮仓门口记录,工匠们在检修天窗,一切都井井有条。晚风带着花椒和艾草的清香,也带着粮食的麦香,飘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