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入秋的晨雾还没散尽，医药局外的石阶上就坐了个穿灰布衫的老妇人。她怀里揣着个皱巴巴的布包，露出半截暗褐色的瓷瓶，布满裂口的手紧紧攥着瓶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晨风卷着院角艾草的冷香吹过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还是固执地朝着医药局的大门望，眼里满是焦急与不安。
“大娘，您怎么坐在这儿？”半夏提着药篮从巷口过来，见老妇人冻得嘴唇发紫，连忙把手里的暖手炉递过去，“这天儿凉，您要是来问诊，先进屋等，医官们都快到了。”
老妇人接过暖手炉，却没起身，反而打开布包，露出里面的瓷瓶——那瓶子比正经护生露的瓶身矮了半截，釉色发暗，瓶身上画着歪歪扭扭的艾草纹，连叶子的脉络都糊成一团。“姑娘，你帮俺看看，这护生露是真的不？”她声音发颤，撩起袖口，露出小臂上的伤口——伤口边缘泛着黑紫，渗着浑浊的黄水，周围的皮肤肿得发亮，“俺家老头子上山砍柴摔了，俺在市集买了这瓶护生露，涂了三天，伤口反而烂得更厉害，夜里疼得直哼哼……”
半夏心里一紧，接过瓷瓶拧开盖子——一股刺鼻的草药味扑面而来，混着点霉味，和正品护生露清冽的艾草香截然不同。她倒出一点在指尖，触感黏腻，不像正品那样清爽，甚至还能看到里面悬浮的细小杂质。“大娘，您这护生露怕是假的！”半夏的声音沉了下来，“正品护生露不是这个味道，也不是这个样子，您跟俺说，是在市集哪家买的？”
老妇人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抹着眼睛说：“就是巷口那个摆小摊的，穿蓝布褂子，说他的护生露是医药局直供的，比药铺便宜三成……俺想着能省点钱，就买了，没想到害了老头子……”
半夏扶着老妇人往医药局里走，心里已经盘算着要把这事告诉林玥——自从护生露在北境推广开，她就怕有人钻空子造假，没想到还是发生了。刚走到廊下，就看见林玥穿着浅青比甲从书房出来，手里还拿着本《医官考核章程》，显然是刚看完早间的汇报。
“王妃，您快看看这个！”半夏把瓷瓶递过去，又把老妇人的情况说了一遍，“这假货害人大了，要是不赶紧查，还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要遭殃！”
林玥接过瓷瓶，先闻了闻气味，眉头瞬间皱紧——这味道里掺了劣质的苦艾和变质的麦麸水，不仅治不了伤，还会加重感染。她倒出一点放在掌心，借着晨光细看，只见液体浑浊，还飘着些黑色的小颗粒，显然是没有经过蒸馏提纯。“大娘，您先别急，”林玥蹲下来，从药篮里拿出瓶正品护生露，“我先给您家大爷配点解毒的药膏，您回去先给他涂上，能缓解疼痛，我这就派人去查造假的源头。”
她让半夏先带老妇人去诊疗室处理伤口，自己则拿着假货瓷瓶走进书房，把瓶里的液体倒进个白瓷碗里，又拿出正品护生露倒在旁边的碗里——两相对比，差别一目了然：正品是淡琥珀色，清澈透亮，轻轻晃动会泛起细腻的泡沫；假货是暗绿色，浑浊不堪，泡沫又大又散，还没等稳住就破了。
“王妃，各州医馆的晨会记录送来了。”负责文书的小吏敲门进来，见林玥盯着两碗液体，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您这是在做什么？”
“看看假货。”林玥指了指那碗暗绿色的液体，“刚才有百姓来投诉，说用了假货伤口恶化，你去查一下，最近半个月，各州有没有类似的投诉，尤其是青州、冀州这些护生露销量大的地方，统计好报给我。”
小吏应声而去，林玥则继续研究那瓶假货——瓶身上的艾草纹是用普通的墨汁画的，用指甲轻轻一刮就掉了色；瓶底没有任何刻字，而正品瓶底会刻着“北境医药局”五个小字，是用军营特制的细刻刀刻的，刻痕深浅均匀，边缘光滑；再看瓶身的釉色，假货的釉面粗糙，还有不少气泡，显然是小窑烧制的劣质品。
“王妃，老妇人的伤口处理好了，”半夏走进来，手里拿着张药方，“张大夫说，老妇人的丈夫需要每天换药，还得喝些清热解毒的汤药，我已经把药方写好了，让她去药铺抓药。”
“你去市集一趟，”林玥起身，把假货瓷瓶递给她，“找到那个穿蓝布褂子的商贩，别打草惊蛇，先看看他还有多少假货，再跟他打听货源，我让追云派两个人跟着你，注意安全。”
半夏接过瓷瓶，心里有点发怵，却还是硬着头皮点头：“您放心，我一定查清楚！”
等半夏走后，林玥又去了工坊——她得和工匠们商量防伪的事。工坊里的陶缸正冒着热气，工匠们正在给新烧制的护生露瓷瓶贴标签，见林玥进来，连忙停下手里的活。“王妃，您怎么来了？”负责烧制瓷瓶的王匠头迎上来，手里还拿着个刚出窑的瓷瓶，“这批瓶子的釉色比上次均匀，您看看还满意不？”
林玥接过瓷瓶，指尖摩挲着光滑的釉面，忽然开口：“王匠头，要是有人仿造咱们的瓷瓶，怎么才能让百姓一眼分辨出来？”她把那瓶假货递过去，“你看，这假货的瓶子粗糙，花纹也差，可百姓不懂这些，很容易上当。”
王匠头拿起假货瓷瓶看了看，又对比了手里的正品，皱着眉说：“这假货的窑温不够，釉料也差，咱们可以在瓶身上做文章——比如在麒麟纹的鳞片里刻上细小的‘护’字，得用放大镜才能看见；瓶底的‘北境医药局’刻字，咱们可以把‘药’字的最后一笔刻得比其他字深，这样用手摸就能感觉到；还有釉料，咱们可以加些西域的红晶石粉末，在阳光下会泛着淡淡的红光，假货肯定调不出这种釉色。”
林玥眼睛一亮——这些都是好办法！她之前只想着花纹和刻字，没想到还能从釉料和细节入手。“就按你说的做，”林玥点头，“先做十个样品，刻上你说的暗纹和刻字，加好红晶石釉料，明天我要用来做防伪演示。”
王匠头应声去安排，林玥则留在工坊，看着工匠们调配红晶石釉料——那红晶石是她从西域带回来的，磨成粉末后呈淡红色，和普通的釉料混合后，在阳光下会折射出细碎的红光，像撒了层碎钻。她拿起块涂了釉料的瓷片，对着阳光看了看，心里踏实了不少。
傍晚时分，半夏回来了，脸上带着点兴奋，还有点后怕。“王妃，我找到那个商贩了！”她喝了口茶，缓了缓说，“他叫刘二，是城西刘老三的堂弟——就是之前囤积麦麸的那个刘老三！我跟他说想买十瓶护生露，他说要去库房拿，追云派的人跟着他，找到了城郊的一个破院子，里面堆了好多假货瓷瓶，还有个小窑，正在烧制假瓶子！”
“刘老三？”林玥的眼神冷了下来——之前囤积麦麸被萧天奕教训后，他竟然还不死心，敢造假护生露害人！“追云的人有没有控制住那个院子？”
“控制住了，”半夏点头，“追云已经带了人守在那里，就等您下令抓人了。不过刘二说，刘老三已经把一批假货运到了青州，准备明天在市集上卖，要是不赶紧拦着，青州的百姓就要上当了。”
林玥立刻起身，拿起桌上的地图，在青州的位置画了个圈：“我现在就去军营找萧天奕，让他派人去青州拦着这批假货；你去通知张大夫，让他准备些解毒的药膏和汤药，要是有百姓用了假货，也好及时处理。”
等林玥赶到军营时，萧天奕正在和将领们讨论军务，见她进来，连忙暂停会议。“出什么事了？”他见林玥脸色凝重，心里已经有了预感。
林玥把假货的事和刘老三的阴谋说了一遍，又把地图递给他：“刘老三把一批假货运到了青州，明天就要卖，必须在明天天亮前拦下来，不然会有很多百姓遭殃。”
萧天奕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刘老三竟敢顶风作案，还造假害百姓！“我这就派追云带五百骑兵去青州，连夜赶路，一定能拦下来。”他说着，立刻让人去叫追云，又转身对林玥说，“你放心，青州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不会让假货流到百姓手里。”
林玥点点头，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她看着萧天奕安排军务，心里满是感激——每次遇到事，他总能第一时间帮她解决，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追云就传来消息——假货已经在青州城外被截住了，总共三百瓶，都装在破旧的木箱里，里面的液体和之前的假货一样，浑浊不堪，还带着霉味。刘老三也被抓了，正在押往靖安城的路上。
林玥松了口气，连忙去工坊拿做好的防伪样品——十个瓷瓶整齐地摆放在桌上，瓶身上刻着麒麟纹，鳞片里的“护”字需要用放大镜才能看见，瓶底的“药”字刻得比其他字深，釉料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完美地呈现了王匠头说的所有防伪细节。
辰时末，医药局外已经围满了百姓——林玥让人贴了公告，说要演示护生露的防伪方法，让百姓都来学习，免得以后买着假货。老妇人也来了，身边跟着她的丈夫，他小臂上的伤口已经涂了药膏，红肿消了不少，眼里满是感激。
刘老三被押了过来，双手被绑着，脸上满是不服气，还在嚷嚷：“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卖的护生露是真的！是你们医药局故意陷害我！”
百姓们议论纷纷，有人相信刘老三，有人则半信半疑——毕竟护生露的价格不便宜，要是真有便宜的，谁不想省点钱？
林玥走到高台上，手里拿着正品护生露和假货，还有做好的防伪样品。“大家静一静，”她的声音清亮，压过了百姓的议论声，“今天我要教大家怎么分辨护生露的真假，以后再也不用怕买着假货了！”
她先举起正品护生露和假货，对着阳光：“大家看，正品护生露是淡琥珀色，清澈透亮，在阳光下会泛着淡淡的光泽；而假货是暗绿色，浑浊不堪，还飘着杂质，这是最直观的区别。”
百姓们凑上前看，果然看到了明显的差别，有人忍不住说：“我上次买的护生露就是暗绿色的，当时还以为是放久了，原来竟是假的！”
林玥又拿起正品护生露，拧开盖子倒出一点在手心：“大家再闻闻气味，正品护生露有淡淡的艾草香，还有点清甜；假货则是刺鼻的草药味，还带着霉味，闻着就让人不舒服。”她把瓶子递给前排的百姓，让他们轮流闻，百姓们纷纷点头，说正品的味道确实不一样。
接下来是瓷瓶的防伪。林玥举起做好的防伪样品，指着瓶身上的麒麟纹：“大家看这个麒麟纹，在鳞片里刻着细小的‘护’字，需要用放大镜才能看见，假货的花纹粗糙，没有这个暗纹。”她让半夏把放大镜分发给百姓，大家轮流看，果然在鳞片里看到了小小的“护”字，都惊叹不已。
“再看瓶底，”林玥翻转瓶子，指着瓶底的刻字，“正品瓶底刻着‘北境医药局’五个字，其中‘药’字的最后一笔刻得比其他字深，大家用手摸一摸，就能感觉到差别；假货的瓶底要么没有刻字，要么刻字模糊，摸不出来这种深浅。”她把瓶子递下去，百姓们纷纷伸手摸，果然摸到了“药”字的深痕，还有人拿起自己手里的护生露摸，确认是真的后，松了口气。
最后是釉料的防伪。林玥把防伪样品举到阳光下：“大家看瓶身的釉色，正品的釉料里加了西域的红晶石粉末，在阳光下会泛着淡淡的红光；假货的釉料粗糙，没有这种红光。”阳光洒在瓶身上，果然泛着细碎的红光，像撒了层碎钻，百姓们都看呆了，纷纷说这方法太妙了。
刘老三看着这一幕，脸色越来越白，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头垂得低低的。“刘老三，你还有什么话说？”萧天奕走到他面前，声音冷得像冰，“你造假护生露，害百姓受伤，按北境的律法，该判流放，永世不得回北境！”
百姓们纷纷叫好，还有人说要把刘老三的假货都销毁，免得再害人。林玥让人把截获的假货搬到空地上，点了把火——假货燃烧时冒出黑烟，还带着刺鼻的气味，和正品燃烧时淡淡的艾草香截然不同。
“大家记住，”林玥对着百姓们说，“以后买护生露，要‘一看二摸三闻’——看颜色和釉色的红光，摸瓶底的刻字，闻气味，只要记住这三点，就不会买着假货了。医药局也会在各州药铺贴出防伪说明，还会派医官定期巡查，不让假货有机会害百姓！”
百姓们纷纷鼓掌，老妇人的丈夫走到林玥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多谢王妃，要是没有您，俺这条胳膊就废了！以后俺再也不会贪便宜买小摊上的护生露了，只去医药局认证的药铺买！”
林玥笑着点头，心里满是欣慰——虽然造假的事让人愤怒，但能借此机会教会百姓分辨真假，完善护生露的防伪体系，也算是坏事变好事。
等百姓散去后，林玥和萧天奕一起回听风苑。路上，萧天奕看着她疲惫却明亮的眼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今天辛苦了，解决了这么大的事。”
“不辛苦，”林玥摇摇头，“只要能让百姓用上正品护生露，不受假货的害，再辛苦也值得。对了，工坊那边已经开始批量生产带防伪的瓷瓶了，以后每个护生露都会有这些防伪标志，再也不怕有人造假了。”
萧天奕点头，牵着她的手往回走。晨雾已经散尽，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回到听风苑，半夏已经做好了早饭，还炖了林玥爱吃的银耳羹。林玥喝着银耳羹，忽然想起什么，对萧天奕说：“明天我想去青州一趟，看看那边的百姓有没有用了假货的，再把防伪方法教给青州的医官和药铺，这样才能放心。”
“好，我陪你去。”萧天奕点头，“顺便去看看青州的护生露工坊，看看他们的生产有没有问题，能不能加大产量，满足百姓的需求。”
林玥笑着点头，心里满是期待。她知道，护生露的推广之路还很长，可能还会遇到各种问题，但只要有萧天奕在身边，有百姓的支持，有完善的制度和防伪体系，就没有什么能难倒她。
吃完饭，林玥去了书房，把今天的防伪演示过程和后续的计划写在册子上，准备明天带给青州的医官。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册页上，把她的字迹映得格外清晰，也把她眼底的坚定和希望，映得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