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愿梨翻开那本卫氏族谱,上面从卫家先祖一直记载到卫儒沅这一辈便止住不再往下记。
“阿执你看,我娘竟还有一个姐姐名叫卫道芳。”宋愿梨指着与卫儒沅并列的一个名字。
“大人,属下记得冷公子说过,卫家人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执听嬴昭乾说过,宋家本身就子嗣不丰,几乎是代代单传,但卫家就不同,几乎是每一代都子嗣繁盛,家中人口比当年白姬衍清算的那几大世家加起来还要多,想要灭门也得杀个三天三夜不带停歇才能勉强将主支杀尽。
如此庞大的家族当年竟然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背后之人想必是有手眼通天的能力,还是能使一个府邸毁尸灭迹不被人察觉的那种。
“冷墨玉查到的消息不会有错,我们去查大概也是一样的结果,但现在这些消息的真实性存疑。”
是啊,冷墨玉日夜兼程地调查了几日,竟也没有调查出来背后的隐情。他们查出来的东西大概也就是白姬衍想让他们看见的“真相”。
或许不止白姬衍,还有当年的参与者想让他们看见的。
宋愿梨与阿执将族谱从柜子底下抽出后只顾着查看其中的内容,把那跛脚的柜子忽视在一旁。
三条腿的柜子没有了支柱,自己一个柜子也没有自立的能力,便朝着地下倒去。
十多年的柜子已然很老旧,这么一摔直接四分五裂开来。
宋愿梨与阿执被吓了一跳,两人拍拍胸脯,安慰着自己:“不怕不怕,吓不着。”
柜子裂开,他们正期盼着能从这柜子里炸开些什么新线索,可惜并没有,地上只有木板的碎片。
一块木片弹到先前柜子站立之处,发出“噔”的响声。
“阿执,你有没有觉得这声音有些不一样?”
阿执上前趴在地上,贴近地面敲了敲柜子原来所在的地方,又敲了敲别处。
这地方还是很好分辨的,原来的地方因为柜子的遮掩,灰尘不易擦干净,比别的地方日日打扫的地面多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大人,此处是空心的。”
阿执试探着这块地方的边界,随后掏出腰间短刀翘起边缘。
地板被翘起,地下有个梯子。
“大人,这下面似乎有个……地窖?”阿执的回答有些犹豫,他也不好判断这是个什么存在。
宋愿梨也弯腰瞧着底下,除了梯子看不到别的东西,且地方狭窄,看起来连躲一个人都有些勉强。
“走,我们下去看看。”
“好,属下先下去探探安危。”
阿执先顺着梯子下到地下,只有个密道,周围只有石墙,目前看来是没有危险的。
“大人,这下面还有个密道,只是位置隐蔽,在地上看不出它的存在。”
宋愿梨听罢,也顺着梯子下去了。
可这地下昏暗,墙上虽有蜡烛,但没有点火之物,还是白费。
“大人,可要进去?”
“慢着,先上去拿上照明的蜡烛与火折子。”
“大人说的是。”
两人又顺着梯子爬上去,回到暖梨轩取出火折子。不止火折子,还有御寒之物、干粮和水,临走前还换了身方便行走的衣裳。
叶绿瞧见两人背着大包小包从屋中出来,以为两人要出远门:“小姐,大人,您二位这么晚还要出远门?为何不等天亮?”
“不,我们就是去一趟元音阁,叶绿这府中的事务就暂且交给你和方嬷嬷了,记得不许任何人靠近元音阁,哪怕是皇帝来也不行。”
宋愿梨拉着阿执离开了暖梨轩,留下叶绿一个人在原地疑惑。
“小姐,要是皇帝真来了怎么办?”
“直接杀了便是。”
宋愿梨只留下因为拎着包袱所以并不怎么潇洒的背影与阿执一道向着元音阁飞奔而去。
……
宋愿梨与阿执重又回到元音阁,准备下到密道。
可是这入口只恰好能容下一个人进出,这大包小包卡得人不能动弹,所以只能宋愿梨在上面递包袱,阿执在下面等着接。
好不容易传好包袱,宋愿梨才下到密道。
阿执点上火,这密道一下亮了起来。
也不知这密道究竟是什么人设计的,也是有些技巧蕴藏在其中。
先是在地上根本看不出这底下有个密道,再是往前走了一段突然分了岔口。
“大人,我们可要分头行动。”
路分两条,要想速度快些,自然是兵分两路更快些,但万一其中一条有危险,单独行动容易发生意外。
“不了,我担心分头行动就再也不能遇上了。”宋愿梨拿着阿执手中的火,照了照路的两头,转向了左边,“我们先往这边走。”
宋愿梨怕两人迷路,特意在地上留下了记号——“壹左”,意为这条是第一次向左走的路。
顺着左边的路又走了很久,又分了岔路,依旧是两条岔路。
两人依旧是往左走,依旧是留下记号,只是这次是“贰左”,但很快便到了头。
左转再左转,是一条死路,无法走通。
两人回头,这一次朝着右边的路走。这条路不算短,走了许久才到头,这里是个门。
门上有锁,透过缝隙勉强能看见里面应当是有个房间,只是没有烛火,看不清这个房间是作何用处。
“阿执,你会开锁吗?”宋愿梨扒着门缝问道。
“属下愚笨,不会开锁。”阿执如实答道。
嬴昭乾命他们学习十八般武艺,要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文能武,偏偏落了这开锁之需。也许嬴昭乾也没想到宋愿梨有一天会需要撬门。
“那只能我亲自动手了。”
宋愿梨本来嫌头上的装饰繁琐,不方便行动,几乎将首饰都散尽,但临走前想着戴个可作多用的簪子傍身,便这留下了又可作刀又不会耽误行动的簪子。
她取下簪子,头发盘得紧,没有因为失去簪子的约束而散下。
这簪子扁而薄,恰好能插入这锁芯之中,只捣了几下,锁便开了。
宋愿梨推开门,这种地下密室关久了,怕是会有毒气让人陷入昏厥,故而两人进去之时都用湿的帕子捂住口鼻。
“大人,火没有灭,这屋内没毒。”
宋愿梨顺着阿执的话头看向那跳动的火苗,正在欢呼雀跃,没有偃旗息鼓之势,但她还是担心。
“阿执你先松手,若是你晕了我还能将你带出去。”
阿执放下手,过了一会儿也没有晕倒,确实无碍,所以宋愿梨也将手放下。
能呼吸到空气后两人可以专心致志地观察着这间屋子内都有些什么。
这屋子里摆了好几张桌子和几个大箱子,还有几个敞开的柜子。
宋愿梨与阿执两人各握着一柄短刀,极为小心地分头打开箱子盖与柜门,每次打开都担心里面会蹿出什么不速之客。
但让两人失望了,这里面没有藏什么活人,也没有藏什么尸体。
更幸运的是,这里面都是些金银珠宝、古玩书画,价值连城。
阿执在一张桌子上发现了本账簿:“大人,这里有本账簿,上面写着‘卫、氏、长、女、卫、儒、沅、之、嫁、妆、清、单’,这间屋子应当是存放您母亲嫁妆的地方。”
卫氏长女卫儒沅?
“阿执,你可还记得我爹娘屋子里的那本‘卫氏族谱’?”
“记得,我记得你娘应当是次女,并非长女。”
卫氏族谱上写着长女应当是叫卫道芳的。
“怪了,真是怪了,这桩桩件件都相互矛盾,我真想把我外祖找出来问问他们到底生了几个女儿。”
若说是过继给旁支,那族谱中“卫道芳”的名字就该被抹去。但现在恰恰相反,族谱中的名字还清清楚楚地写着,“卫道芳”这个人却被抹得干干净净,世人皆不知她的存在。
“卫道芳”的事情不方便在这个地方讨论,两人便搁置在一旁,先将这屋子上上下下都搜寻一遍才是重中之重。
很可惜,除了满屋子的金银财宝,就再无别的线索出现。
都说财不外漏,两人离开前便将箱子与柜子都锁起来。
宋愿梨关最后一扇柜门时,这里面装着字画,也正是她最喜爱之物。
“我心爱的小字画,等我空下来,我便再来寻你们。”
方才为了查看这一卷卷的内容是什么,她将字画全都展开看了,现在要一卷卷卷起来。
因为对柜子的深度不熟悉,宋愿梨放字画回去时稍微用了些力气,卷轴撞在柜深处发出声响。
听这响动,这柜门后面应当也是空心的!
“阿执!柜门后面怕是也有密道,你过来帮我将这些字画都好生放起来。”
有了阿执的帮忙,这字画收拾起来快了许多。
阿执将字画抱去别处,宋愿梨也不耽误时间,一脚踹进柜子里,柜子深处的板壁应声而倒。
依旧如宋愿梨所料,这后面仍然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密道。
“看来我们得将这些柜子再查一遍!”
如此,两人又将旁的柜子都查了一遍,都是实心贴着墙的。
看来这屋子里只有装着字画的那个柜子之后有密道。
两人带着火进了密道,沿着这条密道往里面走,又是一道门。
不过这道门没有上锁,恰好替他们省了撬门的工夫。
他们打开这扇门,门内是一个设施齐全的房间,有床、有梳妆台、有痰盂,平常房间内应该有的设备这屋子里都有,甚至还有个小灶台,灶台的烟囱应当是通向地上,但不知具体通向何处。
烛台上有蜡泪,灶台里有灰,痰盂也有使用的痕迹,显然这间屋子曾经是住过人的。
灶台后面还放着没用完的柴火,过了这不知多年,已经有些受潮了。
“阿执,这同样是在地下,为何存放我娘的那间屋子里没有物品受潮?”
那些物件比宫中保存的还要完好。
“属下方才在那间屋子里瞧见了些楮实,楮实可以祛湿。”
楮实价贵,寻常家庭通常不会用此物来祛湿,况且那嫁妆单子也将楮实写了上去,阿执便没有多想。
阿执低头回答宋愿梨的话语时,眼光不经意间落在了这堆柴火下:“大人,这柴火后面好像有条地下通道。”
阿执将柴火堆抱到一边,那个洞清楚地显露出来。在火的映照下,还能看见这洞里有台阶。
他们顺着台阶下去,又是一条密道。
这条路似乎是个上坡路,好在沿路没什么阻碍,就这么顺畅地走到尽头。
尽头是个岔路口,但这次是分了三条路。
宋愿梨环顾四周,总觉得似曾相识。
“阿执,你有没有觉得这条路有些眼熟?”
“大人,有的,脚下有您做的标记。”
宋愿梨低头看去,确实有“壹左”的标记。
“难怪我觉得眼熟,原来这是我们刚来的地方。”
两人面对着标记,这次应当去右边的岔路口了。
刚走了几步,才借着烛火看清,这条右边的岔路里又有两条路走,一条向上,另一条向下。
向下的应当是方才他们来的房间,那便只剩下这条向上的路没有走过了。
烛火一点点探进被黑暗笼罩的密道,光明逐渐逼退了暗夜。
两人走了许久,进到一间密室。
这密室里看着像是收藏典籍的地方,到处是书卷。屋内仅有一张桌子,桌上有烛台,蜡烛还剩下半截没有燃尽。
“大人,这里看着还在宋家府内。”
的确,看这家具的材质,与宋府内其他的物件都是一样的,看这年岁也是大差不差的。
“是啊,但这是哪间屋子里的密室呢?”
宋愿梨与阿执又再一次在屋里搜寻着线索,但依旧如前几次的结果一样,什么新的信息都找不到。
不过两人这次都吸取了教训,没有忽视看似没有异常的书架与桌子,又将每一寸都摸了一遍。
果不其然,在那还剩半截蜡烛的烛台附近找到了机关,只需轻轻拨动那排靠墙的书架就会移动,随后展现出一道门。
门外的光映照在地上,想来应该是到了府里为人所知的地方。
宋愿梨与阿执在那些密道之中转了那么久,不知畏惧为何意,径直朝着门走去了。
“这是……宋家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