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嫌弃‘东篱下’这个名字,付财还是在私房菜馆开张当天,请了乌管事和曹里正来凑个热闹。
全当照顾许家的生意了。
进了院门,被引到一处竹子围出的‘雅间’坐下。
付财打量几眼周围环境,忍不住点评:“还真是‘采菊东篱下啊’。”
比起潭州城里的家家酒楼,这处私房菜馆要简陋太多。
唯一可夸赞的,就是桌子还挺新奇,和传统的四方桌不同,是一大张圆桌。
乌管事和曹里正各带了一个最看重的小辈,闻言都不置可否。
‘小二’方盘拿着个单子,认真地问:
“各位贵客,我们‘东篱下’私房菜馆共有三个价位的席面,分别是二两八钱、六两六钱和八两八钱,不知你们要点哪一个价位的?”
曹里正‘嘶’了一大声,他爹娘的!
怪不得许仲拍着胸脯担保三个月内付得起一百两。
就这价钱,都能到潭州城里的芳华楼点上一壶好酒了!
乌管事正要掏银子,付财赶忙阻拦:
“这次我请客,全当我向两位赔礼道歉,以及感激乌叔一语点破,不然我还被蒙在鼓里,遭了他人利用而不知。”
他看向笑得亲切的方盘:“除了这三个价位,可还有更贵些的?”
上回姓韩的请他们吃饭,可花了十几两银子,他请客不能也差太多。
方盘到过青云寨,自是认得出这位‘十一当家’,压下心中的疑惑,他笑道:
“我们掌柜提前交代过,有客人问起的话,就说还有一个十二两八钱的席面,会送米酒一坛。”
乌管事微微挑眉:“他倒是会取巧。”
朝廷榷酒,许仲显然没有资格酿酒。
另外,从正店买酒曲的价钱可不便宜。
但私酿米酒,不公然贩售,就不在管控范围内。
方盘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
“不过即便您几位点的其他价位,我们同样会送上一份米酒。
曹叔待掌柜一家颇为照顾,付掌柜和我们又是熟人,前来照顾私房菜馆的生意,掌柜自是万分感激。”
付财心说还真没想到一个混混山匪,说得出这么好听的话:
“四种价位有什么不同?就是送不送米酒?”
“那倒不是,十二两八钱的价位,共九道荤菜四道素菜两道凉菜,另有掌柜精心制作的灯影猪肉干,拔丝红薯和糖炒栗子赠送。
八两八钱的……”
“别别别念了,就十二两八钱的那个,尽快送上来。”
方盘数了银子,还收了二钱的赏钱后,神情恍惚走去厨房。
十三两银子,就这么到手了?
难怪溪儿妹妹说有钱人的钱最好赚!
话传到厨房,许仲得知付财给了赏钱,而方盘要上交后,笑着摆手:
“用不着,你到潭州城里问问,哪家酒楼小二收了赏钱,不是自个儿留着的?
我给的工钱不高,只管两顿饭,以后赏钱你们就自个儿收下,留着养家糊口。”
许仲可是知道,方盘还得养着老大冯船和一群兄弟。
见方盘还要说话,许仲一摆手:“还不快去招待客人,别跟我说就来了这一桌。”
方盘揣好赏钱,赶紧摇头:
“另外几桌,田奶奶、周婶、程家姐姐和叶婶子正在招待,我这就去门口再等等。”
程家姐姐说的是程途的小女儿程依,而程途的大女儿程佑,现在厨房里给许仲打下手。
许仲从昨天晚上就在厨房忙活今天私房菜馆开张的事,这会儿依旧精神奕奕,一挥勺子:
“程佑,装盘,上菜!”
另一处‘雅间’,
田老婆子接过这一家子递来的木牌,面色柔和了些:
“原来是许记食肆来的贵客,你们放心,说好的不用钱吃一桌席面,就不会食言。
还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厨房让上菜。”
拿出木牌的瘦弱女人抱着小女儿,小声道:
“也不用太客气,我们不挑,随便吃点,能吃饱就成。”
田老婆子看看这一家五口人,不太习惯地笑道:
“你们放心就是,掌柜心底有数。
我们菜馆共三个价位,拿木牌过来的可享用二两八钱价位的席面,共六道荤菜两道素菜一道凉菜,另送一碟水煮花生。”
二两八钱价位的?
这家人狠狠咽了咽唾沫,又是感激又是有些不知所措。
等田老婆子走后,这家男人抖着手喝了口菊花茶,而后握住娘子和娘亲的手,轻声道:
“难民扎堆的地方难找活计,潭州城内更难找,我明天到周围几个村子问问有没有招人手的。”
他们一家从岭南逃难来潭州,已有好些天每天只吃一顿饭了。
好在学堂中午、晚上提供两顿饭,在学堂念书的儿子经常偷留点吃食拿回家吃。
不然日子过的就更艰难了。
抱着小女儿的女子点点头:“我也去,家里不能全靠你一个人撑起。娘年纪大了,就留在家里,照看春雨和春风。”
*
“贵客这边请,我家的私房菜馆就在前面。”
许悦溪和姐姐领着那名叫莫子衿的小纨绔走到门口,迎面和武文韬两兄弟以及另一个陌生男子撞上。
那陌生男子看着也就二十来岁,长相斯文雅致,典型的世家公子。
武文渊见到许凝云,朝她拱了拱手,示意她们先进门:“小许大夫先请。”
许凝云婉拒:“贵客临门,我们岂能先进,还是几位贵客先请。”
两人来回推了两轮。
许悦溪看得不耐烦了,仰起头刚要开口,突地注意到武文韬身边那个男子,似在打量莫子衿。
莫子衿浑然不在意,看许凝云和武文渊还要再推,干脆抬手拨开两人:
“我才是新到潭州的贵客,我先进!”
武文韬瞪一眼莫子衿的背影,心说哪来的愣头青,比他还要厚脸皮!
再推了一轮后,武文渊不得不带着武文韬二人率先进了院子,并交代要找个僻静的雅间。
被‘小二’引去雅间的路上,武文渊注意到斯文男子若有所思。
待点了最贵的席面后,武文渊压低声音问:
“……公子,怎么了?”
斯文男人眯眼:“没什么。”
方才那娇纵的小纨绔,似是有点眼熟,仿佛曾在哪儿见过。
武文渊看得出他有话没说,识趣的没多问,一敲桌子,示意武文韬开门见山说正事。
斯文男人听着听着来了兴趣,挑眉道:
“你今日请我吃饭,就为求我这件事?
替潭州城内外的难民寻个谋生活计……
格局倒是挺大,当真是方才我们见过的许家姐妹提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