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住所处被雨淋着，来往走动的人不多。
赵沐竖起手指示意噤声，盯着寥寥几个来往的人直瞅。
许望野和冯船四目相对，纷纷安静下来，跟着照做。
连看十几个人后，许望野见有个戴着斗笠的人贼兮兮打望四周，兜里不知道揣着什么，偷偷溜往某一处地方。
冯船也注意到了。
三个人隔着一段距离，立马跟了上去。
那人径直走出临时住所，冒着大雨，七拐八拐绕了好一段路，再继续赶了小半个时辰的路后，停在了一处庄子门口。
庄子大门敞着，打眼一望，排队的人都排到了门口。
许望野、赵沐和冯船默契分开，从不同方向，爬上隔壁墙头，偷摸着往庄子里望。
还下着大雨刮着风呢，一时没人注意到。
许望野看了一会儿后，意识到赵沐方才话里的意思——不时有人从庄子一处房间里走出，怀里抱着一袋粮食！
他跳下墙头，抬手一扣脑袋上的斗笠，转到正门口，慢慢开始排队。
许望野可记着，昨儿个夜里，爹娘说着悄悄话，这几天都吃的从青云县城买来的黄豆，一宿都在放屁。
这地方要能买到粮食，那就最好不过。
赵沐和冯船过了会儿来找许望野，看到他排在队列里，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两人同时蠢蠢欲动。
赵沐还好，上有爷爷和爹扛着；
冯船却没有依仗，一个人带着一群小弟，小弟们三天饿六顿的，还有人发了高热，且腹泻不止。
冯船身为老大，心底可难受，正琢磨从哪儿弄点粮食煮稀饭。
两个人跑到角落商量了一下，没有贸然行动，反倒再度分开在庄子所在的村里打听起消息。
等许望野进了那处房间，买来粮食后，再问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许望野目送两人离开，踮起脚看看前头，队伍可真长啊！
而且好几个百姓是领着小孩来的，小孩排在大雨里，瑟瑟发抖。
这一排，就是足足两个时辰。
轮到许望野时，天都黑了。
上一个人揣着一袋粮食离开，许望野敏锐察觉到不对劲。
排在他前面的这个男人，明明带着小孩来的，可离开时，只见粮食，不见孩子！
再仔细回忆一番，许望野被斗笠遮挡的脸愈发凝重。
除了排在他前面的男人，好几个带孩子过来的，离开时，孩子好像都没有跟着走！
“动作快点！别耽搁大家的时间！”
守门的人冷冷说道。
许望野攥紧身上的蓑衣，大步走了进屋。
身后门一关，就听坐在桌后的人问：
“要多少粮食？我有句丑话说在前头，粮食只按斤卖，每半斤一两银子，而且不能挑。给你什么粮食，你都得收着。”
桌后那人明显看出他第一次来，不清楚规矩，多提了一句。
许望野干咳两声，故意糙着嗓子：
“我……我银子不多，能不能……能不能通融一下？”
桌后那人抬起头，打量着蓑衣后不怎么高的人：
“你来都来了，不容易，这样吧，我给你指条明路。
我们庄子上，缺人手干，一个小孩，可换三斤粮。
大人，不论男女，可换五斤粮。”
斗笠下，许望野眼睛瞬间凌厉：
“这……”
“放心，就留他们在庄子上干活，粮食可不是平白长出来的，不种地怎么行。”
许望野迟疑了一会儿，掏出一两银子：
“我……要半斤粮食。”
桌后那人也不在意他的犹豫，收下银子后，冲站在一旁的下人抬抬眼。
下人当即侧身进了里屋，不一会儿，提着一小袋粮食走出，递给许望野。
许望野接了粮食，又望一眼里屋，沉默走出庄子。
赵沐和冯船早就在街角等着。
许望野一出门，便看到两人朝他招手。
他提着一小袋粮食和他们会合，找了个没人的屋子，打开粮食一看，三人同时皱眉。
赵沐搓了小把粮食放到手心，俯身嗅了嗅：“这是……水浸粮？”
还是发了霉的水浸粮！
冯船不信邪地拿到眼前凑近了仔细瞧：“……还真是发了霉的水浸粮。”
他抬头看向许望野：“这一小袋，多少钱？”
“半斤粮食，一两银子。”
疯了吧！！
赵沐和冯船当场骂出声。
水浸粮、发霉也就算了。
“一两银子半斤粮食？太荒唐了！”
赵沐逃荒前随爹去过县城买粮，当时粮价一石也还没到一两银子！
许望野扯了扯嘴角：“还不止呢，卖的这么贵，还是有不少人哭求他们卖粮。”
典妻卖子，只求得粮活命。
三个人陷入沉默。
好一会儿，冯船望望天色，才道：
“我们先回去，这里离落脚的村子还有一段距离，可别让人担心了。”
赵沐却沉声道：“粮食这么短缺且金贵，这处庄子又不是什么没人知道的地方……会不会有人在村外打劫？”
冯船搓搓手，冷哼一声：“抢便抢呗，我可是从山匪窝里逃出来的，还怕几个强盗？”
许望野提着粮食，无语地道：“咱们就三个人，真打起来，又能打得过多少人？
而且我堂姐那儿本就因好些人生病一事药材吃紧，我们若是被打伤了，哪来的药材治病？”
冯船顿时悻悻，不说话了。
三个人简单商量了一会儿，先偷溜到村口望了望。
很快，脸色难看地回了原处。
冯船就地一坐：“他爹娘的，还真有打劫的，还不止三五个人！”
他们亲眼看到一个揣着粮食的人走出村口一段距离，当场跳出好几伙人抢劫。
许望野长叹口气，刚要说话，门外传来脚步声。
“许望野？赵沐？还有一个叫啥来着，是你们吗？”
冯船：“……是是是！”
许望野听出声音，疑惑看向走来的两个人：
“大牛叔，你们这是……”
来人正是田大牛和秋姑娘。
冯船瞟一眼秋姑娘，偷偷将自个儿藏在许望野身后。
田大牛松了口气，憨憨地道：“我们到城门口逛了两圈，前不久秋姑娘和人套话，得知这处村子有粮可卖，就跟了过来。
在村口看到三道身高差不多的身影，秋姑娘说可能是你们，我还不信呢，不想还真是你们。
对了，你们买到粮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