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北村的事,有何秀云和许老大许老二做打算,程瑶便来到山南村,找上大哥程途。
程途脑子还没好全,一听七天后就逃荒,下意识就道:
“这么急?前些天得了你们的话后,我和爹娘还有老二都商量过了,就跟着你们走。
但老三嫁去了隔壁县,老二今天才去找人,还不知道隔壁县是个什么情况……”
程瑶揉按了下脑袋,刚要开口,程家老二程巷跳下租的马车,付了租金后急匆匆进了门。
“大哥,小妹,我刚去问过老三,他们家舍不得田地,说得再看看,让我们先逃。”
程途皱眉:“你没跟程玲细说事情的严重性?
除了那次洪涝,开春以来,可都没下过雨。
春天也就罢了,入了夏还不下雨,庄稼可就……”
程瑶微怔,后知后觉抬头望天。
今年一整个春天,似乎的确没有下过雨。
山南村临近海边,都几个月不曾下雨,内地只怕……
程巷急得一拍大腿:
“我怎么没说?可你也知道,老三性子犟,她嫁的那户人家个个都犟,怎么说都不听。”
程途琢磨片刻:“我们先收拾家当,能带上的都带上……
小妹刚说了得提前逃荒,你回家喊弟妹收拾收拾行李,我们两个到镇上去一趟,看看再买点路上用得到的东西。”
程巷一愣,看看程瑶:“提前逃荒?那老三……”
程途叹口气:“我和爹娘亲自去劝,再不听的话,我们就自个儿逃!”
程途撂下话后,扭头去找了山南村里正。
“叔,我和程巷家是打算跟山北村一块儿逃荒,你看要不为村里人做做打算?
那窝叛军凶得很,还跟海匪有关系,我就怕哪天村子又遭了海匪……”
山南村开始琢磨逃荒一事,山北村只会更急。
“七天?急着去投胎啊?反正我留到月底再看,由着他们去。”
“七天……这比先前商量好的,要早上好一段时间,用得着这么急?要不和许家和里正说说,再多等上几天,用不着这么急”
“许家说了,就七天,能赶上的一起逃,赶不上的就算了。
这事,是许悦溪拍的板,你跟里正商量都没用……”
张巧儿和家里两个老人趁还没逃荒,抓紧时间进了山挖野菜采野果。
然而今年开春就没下过雨,溪流汇聚入海,倒是没有干涸。
山里的野菜野果长势萎靡,以前又被来回采过数次。
张巧儿三人这一趟上山,仅仅填满两个竹篮。
三人回村路过大树底下,就听一伙人在闲聊。
听到‘许悦溪’三个字,张巧儿下意识朝树底下看了一眼。
就一眼。
被坐在树底下闲聊的人看到了:
“张娘子!你快来,有事问你。”
都是一村的人,张巧儿无奈停下脚步。
“你说逃荒这事,靠不靠谱啊?许仲一家子就没干过什么踏实事,我就怕……”
张巧儿眉头一拧,撂下句话后,就和两位长辈离开。
“当时做米粉赚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许仲一家做事不踏实,你不干?
逃不逃荒是你自家的事,别来问我,没人求着你跟上。”
被怼了一通,坐在树底下八卦的人面子上挂不住,嘟囔道:
“我又没说错,整个临海镇就没几个村子逃荒的,又不是什么活不下去的旱灾荒年,至于吗……”
张巧儿没空搭理她,带着两个老人回了家。
李木匠和李敦抓紧时间做着小推车,家里就那点家当,能带上的都得带上。
张巧儿撂下竹篮的动静有点大,李木匠仰起头擦了把汗:
“娘子,出什么事了?可是……”
李母扶着墙坐下:“还不是那柳老婆子,当着好几个人的面说许仲一家不靠谱不踏实。
巧儿哪里听得下去,心口憋着气呢。”
李木匠一听,皱了下眉,刚要开口,一个脑袋突地探了进屋。
屋里几个人打眼一看,是王栓子。
王栓子这趟就是为着逃荒这事来的。
他先前还做好了打算,等到月底局势不好,就跟着许家人一块儿逃荒。
可许悦溪突然传回消息,说要提前逃荒,他这心里,就有点没底。
“咳咳,老李啊,我来是想问问你是怎么个打算?
月底还成,七天就走的话,我总有点不安。”
李木匠沉默了下:“反正我家商量过了,七天也好,三天也好,我们是得和许家一块儿逃荒的。”
王栓子一肚子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他摸摸鼻子,还想再说什么,李敦抽空平静地道:
“我劝你别想太多,逃荒路上危险不少,跟着许家跟着里正逃荒,好歹还能有个帮衬。
毕竟,这两户人家的人品,现在都过得去。”
说句难听的,许家就许仲一屋,原先人品不怎么行。
何秀云许老汉许老大和许老三,人都挺不错,村里哪家有事,都会尽力帮忙。
里正就更不必说了。
往年哪家交不起人头税,都是问里正借的,拖了好些时日才还上。
里正从来都不说什么。
王栓子话茬一顿,这话,说的也有道理。
他搓搓手,打算回家抓紧时间收拾行李,他王家就赖上许家和里正家了,赶都不走!
王栓子离开前,瞅瞅两人正在忙活的事:
“你们做四辆小推车做什么?张娘子和你娘她们都推不动吧……”
李木匠低头继续忙活:“一辆给许仲家,一辆给里正家。”
顺手的事。
王栓子:“……”
他心事重重地来,一言难尽地离开。
临海镇上,
许仲一一问过四个徒弟,得知他们不愿离开,要和渡远寺共进退,并未多说什么。
这几个孩子都是被渡远寺慈幼局养大的,有这么个想法,也很正常。
他一人塞了半两银子,又给了几袋糙米。
陈安赶忙摆手:“师父,我们不跟你走,本就够白眼狼的,又怎么能再收你的银子和粮食。”
许仲失笑,摸摸他的脑袋:
“这算什么白眼狼?你们留在渡远寺也好,逃荒路上不太安稳,我都有些忐忑,更别说你们了。
渡远寺再怎么说也是岭南名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护住你们。
行了,赶紧收下银子和粮食,再替你们的师父我,向惠法师父说一句日后再会。”
陈安红着眼眶,缓缓点头。
这世道,怎么就如此艰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