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假的学子一天比一天多。
临海镇上亦是人心惶惶。
许悦溪走在大街上,不用支起耳朵,就能听到沸沸流言。
以往大街小巷的百姓聊的不是吃饭了没、粮价多少、哪有活计……
这时却几乎都是琼州造反的事。
“我三舅姥爷家干儿子的大表侄就在那附近跑船,他们听到厮杀风声没敢上岸,偷摸打望了几眼。
嘶……海岸边上一具具浮尸漂着,海水都被染红,瞧着和遭了海匪差不了多少!”
“唉!我有个远房亲戚就住在那处县城,年前看祥瑞时说好了元宵节回来逛灯会。
可元宵都过去大半个月了,都没瞧见人,也没传来任何消息。”
“整个县城都被攻占,只怕凶多吉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我们天海县了!”
“……不至于吧,天海县离琼州可不算近,那群反贼吃饱了撑的,转上一大圈,就为来攻打天海县?”
“就是就是,不管从哪个方面想,沿路打上郡城,才对吧……”
“嘿,你们可别忘了,天海县离岭南卫所最近!且祥瑞献上过后,渡远寺名声远扬!”
“还不止!”有个消息灵通些的压低了声音,“你们还不知道吧?去年九月底山南村不是遭了一次海匪?被秦大人全剿了的那窝。明面上是海匪,实则……和造反军脱不了干系!”
众人齐齐哗然。
许悦溪明白百姓在担忧什么。
寻常反贼造反,为师出有名或搏个好名声,通常不会大肆杀人屠城。
可反贼和海匪扯上干系,杀不杀人,杀多少人,甚至屠了整座城,都说不准。
临海镇频遭海匪,百姓亲身经历过海匪的凶恶残忍,对此不敢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身后的惊忧议论声还在继续。
只是暂时还没逃荒一说。
并非临海镇的百姓觉得反贼不会打到这边,而是信任岭南卫所。
且这个时候,百姓的身家性命都和田地、房屋紧紧相连。
不到最后关头,谁能放得下赖以为生的田地,和世代居住的房屋?
安土重迁,不是说说而已。
许悦溪心事重重来到追风铺子,问起下的单子一事。
元宵节当晚,全家听了造反这事都睡不着。
主要是担心身在郡城的许凝云。
一家人商量来商量去,大晚上跑到追风铺子下了一个单子,要求到郡城打听许凝云的下落。
找到人后,一路护送许凝云和她的同伴回临海镇。
然而元宵距今,都快过去一个月了。
追风铺子派了三五拨人,分别沿着不同的路,从临海镇一路找去郡城。
可惜没有半点音讯。
就在许悦溪以为这一次也没有消息时,追风铺子的伙计查探过后,突地翻出一封信:
“何管事用尽了高老爷在郡城的人脉,打听到了许凝云的下落,联系上她后,送回了一封信。”
许悦溪激动地睁大眼睛,接过信封:“我姐人呢?可是慢一步回来?”
她昨儿个都在和家人商量,再过几天还没姐姐的消息,干脆全家请假租辆马车去郡城找人。
伙计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如你先看看信再说?”
许悦溪极力冷静下来,跑到角落拆开信封,看清字迹的同时,眼睛不自觉眯了起来。
“溪儿亲启。我一切无恙,得陆县令所托,事关琼州,我思虑再三后答应下来。
不必为我担忧,我有能力自保,定会尽快回家,替我问候爹娘爷奶和大哥。”
小院里,许悦溪面不改色背出信上的内容。
许仲可算放下悬坠已久的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正和童掌柜商量,请上几天假呢。”
得了琼州造反的消息后,许仲又去了童记酒楼上班,因着只能下学后做,每晚只定一桌。
目的非常简单——银子和物资。
真到了不得不逃荒的时候,物资和银子自是越多越好。
毕竟一大家子人呢。
程瑶瞥一眼紧关着的大门:“事关琼州,你们说会不会有危险啊……”
许悦溪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许空山一边飞快磨墨,一边轻声道:
“陆县令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不可能托凝云办什么太难的要命的事;
凝云自身有本事又靠谱,且池大夫不是有几个弟子在郡城开医馆?应当累积了些人脉,不至于太过危险。”
这话,全家都明白。
但凝云身处异地,又逢兵乱,难免担心。
许望野砍了柴,一抹脑门上的汗坐下:
“我听奶奶说过,前些年造过好几次反,不过都是些山匪强盗之类的,都不用卫所出兵,郡守派出人马都给摁了下去。
琼州这一次声势是有些浩大,眼下就看郡城和卫所要怎么做了。”
许悦溪嗯嗯点头。
不管怎么说,许凝云这封信,算是元宵过后后唯一一个好消息。
一聊完正事,许仲匆匆回了童记酒楼。
他一得了凝云的消息,便撂下酒楼厨房的事回了家,那边砂锅还在烧着呢。
许望野和许空山闲聊几句后,即将写作业时,突发奇想:
“凝云姐也会写字?我能看看吗?”
许悦溪:“……会倒是会,不然怎么给人开方子?就是吧,你可能看不懂。”
“不至于吧……”
许望野回想着许凝云的斯文言行,心道她不像个爱好狂草的人。
许悦溪借着衣襟的遮掩,从空间取出信打开,放到桌上。
程瑶、许空山和许望野同时探头围住那封信:“?”
许望野:“这个……这个……她的字,还挺高深,我还得多琢磨琢磨。”
许空山搓了搓过长的头发:“正常,我也看不懂。”
程瑶闭了闭眼。
凝云没读研前,曾在大医院当过实习生。
也就在那段时间,她的字愈发潦草,自成一派。
全家也就许悦溪认得。
许凝云有了消息,许悦溪每天下学,不再天天往追风铺子、县衙和霍星蓝的炭火铺子三点一线,开始关注起粉铺的生意。
百姓人人惶恐,忙着排队买粮食买这买那还来不及,乐意花十二文吃汤粉的就更少了。
同时,郑袖的身子愈发大了,日日食不下咽。
许闻风愁得不行,和许悦溪商量过后,做主辞退了两个帮工。
许悦溪这一次前来,正是打算安抚几句,并带郑袖到济云医馆,请刘大夫探探脉。
不想刚到粉铺门口,就见一艘船停泊在码头。
不多时,一匹快马疾驰奔入临海镇上。
骑在马上的人,腰间佩了一块岭南卫所的令牌。
(身体不舒服只码了一章,大家下午六点左右再来看剩下的两章,感谢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