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
许仲走在街上,不时瞅瞅没说话的程瑶:
“刚刚酒楼伙计小五找上我,说有人给他塞了一两银子,问我们定雅间请的是谁,都聊了什么。
帮厨小林也得了半两银子,联系小林的那人好像不是商人,比较抠门。
小林跟童掌柜说的时候,童掌柜还骂骂咧咧,认定是临海酒楼派来打探消息的呢。”
程瑶还是没说话。
街道上好些铺子都关了门,路边摆的小摊大多收了摊。
许悦溪笑呵呵地道:“爹,你别瞅了,娘正生我的气呢。”
许仲面露不解,疑惑地望望两人,不敢多问:
“额,你晌午不是说明天早上想吃肠粉?我托钱管事买了相应的食材,明天记得早点来,不用排队。”
许悦溪还在看程瑶。
许仲硬着头皮:“咳咳,娘子,钱管事问了我要不要搬去右厢房,还有李大厨不是被赶了吗?
他手底下那些帮厨杂役都没地方去,我听钱管事话里的意思,是打算让我和杨大厨分分……”
程瑶听到他在征询意见,略作思考:
“就按钱管事说的来吧,只是那个被李大厨收买的杂役,可不能要。”
许仲看她可算开了口,搓搓有些发凉的手:
“那可不,钱管事硬塞,我都不收他。不过娘子放心,他被打了十杖,还被赶去清理茅房,往后都不会再来食堂干了。”
钱管事和食堂众人说起这事时,重点提过那杂役的下场,已经算是秦千户手下留情。
科举舞弊可不是一件小事。
轻则一个人死,重则全家死。
据说前朝有个皇室宗亲,仗着有皇帝当靠山,插手秋闱舞弊。
还没到放榜就被查了出来。
那位宗亲全家,和舞弊一事直接相关的被砍头,间接相关的,被贬为平民流放琼州了。
程瑶‘嗯’了声,停下脚步,蹲下摸摸许悦溪的脑袋:
“我没有生气,只是担心被高景看出不对,幸好你说的话都符合现在的情况,不然我们全家都得……”
许悦溪伸手抱住娘亲,嘿嘿笑道:
“娘,你放心吧,我都找好了说辞。你看啊,万玉被揍之后,不也说了早知道昨天就不出门买笔墨纸砚了?
以及那群混混之所以到处混,不就是没个差事闲得慌?
我这都是有说头的,不是突发奇想或是别的原因。”
程瑶稍稍放下心,拍拍许悦溪的后背,示意她撒手。
许仲茫然眨眼:“说什么了?不是说就去吃个饭,什么都不谈?”
许悦溪牵着娘亲的手,‘哦’了一声:
“也没说什么,金金她爹问我在临海镇开什么铺子好,我就说开个……专门送外卖的铺子。”
“嚯!这也有市场?”许仲惊讶于她的大胆,“镇上闲汉不算多,我看那些个大户人家,比如唐家、张府等等,都是让小厮来取的。”
别问他怎么知道。
那位扬州唐家的公子排过一次队后,不乐意再浪费时间。
每天三次遣小厮来官学食堂,到许仲管的这处耳房吃的最多。
许仲都快眼熟那位唐家的小厮了。
程瑶冷静补充道:“这会儿又没有……你让别人怎么订餐?又怎么确保索唤当真送到了,而不是半道上自个儿吃了?”
许悦溪啃着手指头:“这个……这个……”
还真不好解决。
“管他呢!金金他爹只是随口一问,又没说当真要开。
再说了,他一个大商人,开什么铺子前,不得多调查钻研一番?”
许仲想想也是,走到家门口,望着小院里抓紧时间抄书的许空山和许望野,他缓缓扭头:
“溪儿,你们斋,就没布置作业?”
许悦溪:“……哎呦,我肚子有点疼,我得去一趟茅房。”
许悦溪撒腿就跑,许仲面露无奈。
二十几岁的人了,和六岁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不爱学习,也不爱写作业!
许仲揽过程瑶,下巴靠在她脖子上:“娘子,你看溪儿,半点都不爱读书,将来可怎么办啊。”
许凝云刚从济云医馆回来,站在门口看着两人,沉默地反手关上门。
程瑶看看女儿,再望望不时抬起脑袋的许空山两人。
她干咳一声,推开许仲:“我去琢磨琢磨厕纸怎么做,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
“你说,这叫个什么事!”
万玉坐在食堂大口扒饭,心底憋屈得很:“昨天明师爷来找我,说提审了那个混混老大。
他们不是故意针对我,单纯蹲官学门口,蹲到谁算谁,那天就我一个天都黑了还在外面……”
许悦溪特地等他一块儿吃饭,还排了一小会儿的队:
“明师爷就没说别的?比如杖打十大板,罚刷恭桶?”
高碎琼不满地撂下筷子:“吃着饭呢,你说话就不能委婉点?”
许悦溪当然尊重她的意见:“没罚他们洗茅厕?”
高碎琼:“……”
万玉及时咽下最后一口饭,饱了:“没,你大哥打人时没留手,一个个身上的伤不算轻。
明师爷来问我的意思,我也还了脚,还踹了好几下呢。还有……”
万玉脸色古怪地道:“你们是不知道,那群混混被抓进牢里,可高兴了。
说什么可算能吃上饭了之类的话,我看他们怪可怜的,就没过多追究。
不过明师爷也说了,下次他们再犯的话,二十大板子是少不了的。”
至于秦千户怎么没有发话……
秦千户昨天一早就带上一百来人,在天海县挨个村子、城镇清扫过去,现在还没回临海镇呢。
许悦溪闻言,合理怀疑秦千户单纯不想处理杂务文书等等,故意将琐碎事情都交与明师爷。
这一顿饭已是晌午。
万玉放了碗,第一个起身:“我得替你大哥,和同窗们解释一番,你大哥帮了我,可不能污了他的名声。”
一桌人差不多都吃完了。
许望野随手收拾了一桌的碗筷,和几个小孩并肩回了书斋。
半道上,他突然记起:“溪儿,你的课业还在我书桌里,我待会儿给你送来。”
许悦溪嗯嗯应声,刚要点头,转角撞上明师爷,和他身后的张先生梅先生等先生:“……”
明师爷明显都听到了,好奇地问:
“小学斋现在的课业也就是写大字抄书吧?你的课业,怎么在你哥那儿?”
梅先生一顿,微微眯起眼看向许悦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