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凌尘慢条斯理地继续道:“怎么?扬州慢都学了,还不能正经叫一声师父?先前追着喊着说李相夷是你师父的是谁?如今他认下你了,又给了你独门内功心法,你反倒不情愿了?”
他目光扫过方多病抱来的那些酒坛,唇角微勾:“正好,你拿了酒来。择日不如撞日,便在此简单行个拜师礼吧。”
李莲花好不容易顺过气,听到这话,连忙摆手,脸上热度未退:“喂!凌尘!这、这也太快了,太草率了!不用如此正式!小宝他……下次,下次再说……” 他实在没准备好突然就多个正式徒弟,尤其还是在这种情形下。
穆凌尘却也不强求,见他反对,便从善如流地不再提此事,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随口一提。他转而抬头,望向不远处一棵枝叶茂密的古松,扬声道:“树上的,看够了么?看够了就把酒菜拿过来。我家小花饿了,该用饭了。”(这里的穆凌尘有种不装了、摊牌了的疯感。)
枝叶微动,一道身影利落地跃下,正是去山下采买酒菜的笛飞声。他手中提着几个油纸包,面无表情地走到亭中,将东西放在石桌上。
他看了眼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明显好转的李莲花,言简意赅地问:“你都好了?” 意指他的情绪和身体。
李莲花见到他,忍不住抱怨道:“你一个失了忆的人,自己的事情记不起几桩,我的事情你倒是惦记得清楚。我好多了,但是不跟你打架!” 他提前堵死笛飞声的可能要求。
穆凌尘闻言,长臂一伸,将李莲花重新揽回自己怀里,占有欲十足,同时冷淡地瞥了笛飞声一眼:“你没事总想着我的人干什么?” 他顿了顿,对笛飞声道,“你,跟我进来。” 又对李莲花和方多病道,“你们先吃。”
说罢,不容置疑地带着一脸莫名的笛飞声重新走进了李莲花小时候住的那间屋子。
屋内,穆凌尘指尖微动,一层无形的隔音结界悄然笼罩四周。他示意笛飞声盘膝坐下,自己则单掌轻抵其后心。
一股精纯而温和的仙力缓缓探入,并非强行冲击,而是如同最敏锐的触须,细致地探查着他体内的情况。
穆凌尘的仙力很快便感知到,那诡异的无心槐大部分已被笛飞声自身雄浑的内力强行压制、逼退至后脑某处隐秘大穴附近,如同毒蛇盘踞,封锁了部分记忆与神识,这正是他失忆的根源。而仍有少量残余毒素,如同附骨之疽,散逸在几条主要经脉之中,阻碍着他内力的完全恢复。
“凝神,放松。”穆凌尘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他操控着那缕仙力,精准的扫帚将散逸在经脉各处的残余无心槐毒素细细搜罗、驱赶,最终汇聚至笛飞声的右手少商穴。
只见笛飞声右手食指指尖渐渐变得乌黑,散发着阴寒气息的毒血被强行逼出,“滴答”落在尘土之上。
毒素离体的瞬间,笛飞声只觉得周身陡然一轻!经脉中那种滞涩不畅的感觉豁然开朗,原本被残余毒素阻碍的内力瞬间奔腾流转起来,畅通无阻,功力在顷刻间恢复!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看向穆凌尘的目光不禁多了几分深究与凝重。此人手段,竟如此匪夷所思!
“金鸳盟,是你的?”穆凌尘收回手,淡淡问道。
“是。”笛飞声点头。
“角丽谯是何人?在盟中任何职?”
“算是主事之一。”
“她与南胤冰片,有何牵扯?为何四处寻找?”穆凌尘的问题直指核心。
笛飞声眉头紧锁,仔细回想,想起李莲花曾经提过角丽谯与南胤好像有关系:“我……还没有搞清楚。”
“看来,你需要回去好好查一查了。”穆凌尘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或许,能找到些相关的东西。”
笛飞声目光一凝,瞬间明白了穆凌尘的暗示。他豁然起身,对着穆凌尘抱拳一礼:“多谢。” 这份解毒之恩和提醒,他记下了。说罢,转身便欲离开。
走出房间,他脚步一顿,看向亭子里的李莲花,扬声道:“李相夷,你我还欠一场真正的比试!”
穆凌尘跟着走出房门,闻言,不客气地接话道:“那你可得回去好好练练了。现在的你,还不够看。” 语气平淡,却带着毋庸置疑的碾压感。
笛飞声被这话噎得脸色一青,冷哼一声,二话不说,身形一闪,便如苍鹰般掠下山去,很快消失在云雾之中。
李莲花看着笛飞声消失的方向,无奈地叹了口气,埋怨地看向穆凌尘:“你何故要气他这一遭?”
穆凌尘走到他身边,理所当然地道:“他总找各种借口缠着你,我不喜欢。” 醋意表达得明明白白。
李莲花简直哭笑不得:“你……”
一旁努力减少存在感的方多病见状,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噌”地站起身,往后连退好几步,足足离李莲花两丈远,才磕磕巴巴地开口:“师、师娘……咳!穆、穆大哥!我、我可没缠着他!我们就说了几句话!那个、你们聊、你们慢慢聊!” 说完,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溜到亭子最远的角落,假装研究石柱上的花纹,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穆凌尘对“师娘”这个称呼似乎颇为受用,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不再理会那电灯泡,拉着李莲花坐下,将笛飞声买来的油纸包逐一打开,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烧鸡、卤味和几样清淡小菜。
“先吃饭。”他撕下一只鸡腿,自然地放到李莲花碗里,“凉了对胃不好。”
山风吹散了些许阴霾,亭中飘起食物香气。虽然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此刻,有人陪伴,有人维护,有人插科打诨,那彻骨的寒意,似乎也被驱散了几分。
李莲花看着碗里的鸡腿,又看看身旁专注布菜的穆凌尘,再瞅瞅远处努力装死的方多病,心中那沉重的枷锁,悄然松动了一丝。
至少,并非所有人都会离去,也并非所有情谊都是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