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西湖的碧波之上，一艘乌篷船无声地划过水面，船头立着两道身影。
“那便是白莲教的祭坛所在。”上官婉儿压低声音，指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灯火。
陈明远眯起眼睛，隐约可见一座建在湖心小岛上的庙宇，飞檐翘角，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神秘。几艘小船正缓缓向那里汇聚，船头都挂着一盏白灯笼。
“他们今夜举行‘圣水赐福’仪式，信徒们都会前来领取能祛病消灾的圣水。”上官婉儿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已经查实，最近几起失踪案都与领取过圣水的人有关。”
陈明远皱眉：“你是说，这圣水有问题？”
“不止如此。”上官婉儿转身从船舱中取出一只小瓷瓶，“这是我前日暗中取得的圣水样本，你猜怎么着？”
陈明远接过瓷瓶，借着月光仔细观察。瓶中之水清澈透明，并无特别之处。他拔开瓶塞，小心地嗅了嗅，忽然脸色微变：“有股极淡的苦杏仁味...”
上官婉儿点头：“我已让衙门验过，水中含有微量毒素，长期服用会使人神智昏沉，任人摆布。更奇怪的是，这水在刚取出时并无毒性，放置半日后才会逐渐显现。”
陈明远心中一震，这不就是某种需要时间才能显效的化学物质吗？难道这个时代已经有人掌握了如此技术？
“我们必须混进去查个明白。”上官婉儿说着，从船舱取出两套白色长袍，“穿上这个，我已经准备好了。”
不一会儿，两人打扮成信徒模样，驾着小船向湖心岛驶去。越靠近岛屿，越能感受到一种诡异的气氛。信徒们沉默不语，面色虔诚，彼此间不做任何交流，只有水波拍打船身的声音此起彼伏。
登岛后，他们跟随人群走向庙宇。陈明远注意到，岛上守卫森严，几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分散在四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前来的人。
庙宇内部比外表看起来更加宽敞，足以容纳数百人。正中高台上，一个披着金色袈裟的中年男子正在主持仪式，声音洪亮而富有磁性：
“白莲净土，弥勒降生！信我圣教，得享永生！”
台下信徒齐声附和，眼神狂热。陈明远和上官婉儿混在人群中，低调地观察着四周。
仪式进行到高潮，几位白衣使者抬出一个个陶罐，开始向信徒分发所谓的“圣水”。陈明远注意到，这些圣水在倒出时确实清澈无味，与他之前嗅到的那瓶完全不同。
“这圣水需诚心供奉三日，待其显现莲花纹路后饮用，方能灵验。”主持仪式的金袈裟男子高声宣布，“若有不信者，现在便可饮用，但必遭天谴！”
陈明远心中冷笑，好一个狡猾的骗局。让信徒将水带回家中供奉，等毒性显现时，自然以为是“显灵”，谁会怀疑是被人下毒？
轮到他们领取圣水时，陈明远趁机仔细观察那个陶罐。他发现使者在倒水时，小指不经意间在罐口抹过，这个细微动作引起了他的怀疑。
领完圣水，信徒们开始陆续离去。陈明远拉了一下上官婉儿的衣袖，眼神示意她稍等。两人假装跪地祈祷，趁人不备，悄悄溜到了庙宇的后方。
“你发现什么了？”上官婉儿低声问道。
“那个陶罐有问题，”陈明远说，“我怀疑关键不在水中，而在容器上。”
上官婉儿眼中闪过赞赏之色：“与我所想一致。但如何证实？”
陈明远思索片刻，忽然灵机一动：“我需要一些简单的材料...”
半柱香后，陈明远利用随身携带的几种药材和矿物，配制出一种简易的检测试剂。他小心地将试剂滴在一处陶罐放置过的台面上，果然见滴液处渐渐泛出淡蓝色。
“果然如此！”陈明远低呼，“陶罐内壁应该涂有一种无色无味的物质，遇水缓慢溶解，转化为有毒成分。这就是为什么圣水刚取出时无毒，放置后却有毒的原因。”
上官婉儿震惊不已：“这是何等诡谲的手段！若非你精通药理，恐怕无人能识破此局。”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人急忙躲到廊柱后面，只见两个白衣使者抬着一个大箱子走过。
“...这批货必须连夜运走，舵主吩咐了，明日之前要送到织造局。”其中一人说道。
另一人抱怨：“每次都是咱们干这苦差事，那些当官的倒好，坐享其成...”
声音渐远，上官婉儿与陈明远交换了一个眼神。织造局？那不是朝廷官署吗？怎么会与白莲教扯上关系？
两人悄悄跟上使者，穿过一条隐秘的小径，来到岛的另一侧。这里有一个简易码头，停着几艘货船。使者将箱子抬上其中一艘船后便离开了。
“我去看看箱子里是什么。”陈明远低声道。
上官婉儿拉住他：“太危险了，船上肯定有人看守。”
陈明远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幸好我早有准备。这是我特制的安神散，能让人短暂昏睡。”
上官婉儿挑眉：“御医之子居然随身携带这种药物？”
“医者能救人，亦能...”陈明远话未说完，忽然愣住，眼神变得空洞。
“明远？怎么了？”上官婉儿关切地问。
陈明远晃了晃头，眼前的景象忽然变得模糊又清晰。刹那间，他不再是站在西湖小岛上，而是置身于一间明亮的办公室中。电脑屏幕上的数据图表闪烁不定，咖啡杯还冒着热气，墙上挂钟指向晚上九点...
“明远？”上官婉儿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陈明远深吸一口气，满月的光芒刺得他眼睛发疼：“没、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头晕。”
上官婉儿担忧地看着他：“若是身体不适，我们今日先回去再说。”
“不，”陈明远坚定地说，“机会难得，必须查个明白。”
两人悄悄接近货船，陈明远将安神散吹入船舱，不一会儿便听到里面传来鼾声。他们轻手轻脚地登上船，打开那个神秘的箱子。
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卷卷丝绸，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陈明远拿起一匹细看，发现这些丝绸的颜色异常鲜艳，甚至有些不自然。
“这丝绸...”上官婉儿皱眉，“似乎与市面上流通的有所不同。”
陈明远凑近嗅了嗅，一股淡淡的金属味扑鼻而来。他忽然想起现代关于古代毒丝绸的记载，心中一惊：“这些丝绸可能用特殊染料处理过，含有毒素。”
话刚落音，远处传来人声：“那边有动静！去看看！”
上官婉儿立即吹灭手中的灯笼，拉着陈明远躲到一堆货物后面。几个手持火把的守卫正朝货船走来，眼看就要被发现。
危急关头，陈明远急中生智，从怀中掏出一小包磷粉，迅速在甲板上撒出一个奇特的图案——正是用围棋黑白子构思出来的二维码图形。
“你这是做什么？”上官婉儿不解。
“赌一把，”陈明远低声道，“希望有人能看懂。”
守卫们登上货船，火把照亮了甲板。为首的男子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奇怪的图案，顿时愣住：“这是什么鬼东西？”
另一个年轻些的守卫却脸色微变，猛地抬头四顾，眼神中既有惊讶也有疑惑。陈明远心中一动——这个人认得二维码！
年轻守卫很快恢复平静，对首领说：“像是小孩的涂鸦，不必在意。咱们还是快巡视完回去喝酒吧。”
首领嘟囔了几句，但还是带着人下船去了。等脚步声远去，上官婉儿惊讶地看着陈明远：“你怎知那人会帮你？”
陈明远苦笑：“我不确定，只是赌一个可能性。”他心中波涛汹涌——那个年轻守卫显然来自现代，或者至少知道二维码的含义。这个世界到底还有多少穿越者？
两人不敢久留，悄悄离开货船。回到自己的小舟上后，上官婉儿沉思良久方才开口：“今日所见所闻，实在令人心惊。白莲教不仅用毒水控制信众，还与织造局有牵连，运输毒丝绸...这背后恐怕藏着更大的阴谋。”
陈明远点头：“最关键的是，那个认出我留下的图案的人。他可能是我们在白莲教内部的突破口。”
月色下，西湖水平如镜，却暗流涌动。陈明远望着远处的灯火，忽然感到一阵恍惚。现代办公室的景象又一次在眼前闪现，这一次更加清晰——他甚至看到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历史异常点监测”几个大字。
“你还好吗？”上官婉儿关切地问，“从刚才起就心不在焉。”
陈明远摇头，努力聚焦于眼前的时空：“我在想，或许我们面对的敌人，比想象中更加复杂...”
就在这时，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擦过陈明远的脸颊，深深钉在船板上。箭尾系着一卷纸条。
上官婉儿立即起身四顾，但湖面茫茫，不见射箭之人踪影。她小心地取下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棋局已变，好自为之。”
两人面面相觑，心中同时升起不祥的预感。今夜的行动，似乎早已被人看在眼里。
而远处的黑暗之中，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嘴角扬起一丝莫测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