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倾泻在西湖粼粼波光之上。上官婉儿独坐窗前,指尖轻抚棋盘上那枚温润白玉棋子,白日里那场惊心动魄的棋局仍在脑中回旋。
“姑娘还未歇息?”陈明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关切。
上官婉儿未及回应,房门已被推开。陈明远手中捧着一叠文书,神色凝重地快步走入:“刚收到的消息,城南又有一户织工全家失踪,这已是本月第三起了。”
他将文书摊在棋桌上,手指点在一行记录上:“更蹊跷的是,每家失踪前都曾有人参与过西湖边的露天棋局。”
上官婉儿眉心微蹙。日间那场棋局中,白莲教徒以棋局为幌子散布谣言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她拾起案卷细看,忽然眸光一凛:“这些失踪人家,皆以染织为业?”
“正是。”陈明远点头,“且都是技艺精湛的老匠人。”
窗外忽然风声大作,一阵急雨敲打窗棂。上官婉儿起身关窗,忽见远处湖面上一盏孤灯摇曳,隐约勾勒出一艘小船的轮廓,转眼又没入黑暗之中。
“你看那船,”她拉过陈明远,“深更半夜,为何在湖心徘徊?”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劈开夜幕,刹那间照亮船头立着的三个白衣人!电光石火间,上官婉儿瞥见他们襟口绣着的淡粉莲纹—与日间棋局那几人如出一辙。
“白莲教!”二人异口同声。
不及多想,陈明远一把拉住上官婉儿:“跟我来!”
他们匆匆下楼,冒雨奔向湖边。小船已靠岸,三个白影抬着个长形包裹正迅速离去。陈明远示意上官婉儿噤声,二人远远尾随。
白衣人穿街过巷,最终消失在城西一座荒废的宅邸前。
“这不是昔日的莲花庵吗?”上官婉儿压低声音,“据说早已荒废多年。”
陈明远凝神观察片刻,忽然拽着上官婉儿躲到树后。只见庵门无声开启,内里透出微弱烛光,隐约传出诵经之声。
“你在此等候,我进去探查。”陈明远刚要起身,却被上官婉儿拉住。
“同去。”她目光坚定,“既是棋局引出的线索,我岂能退缩?”
二人绕到庵后,见一矮墙坍塌处,便悄悄潜入。庵内廊回路转,诵经声愈来愈近。透过窗隙,只见殿中数十白衣人正跪拜一朵巨大铁莲,方才那三个白衣人卸下包裹—竟是个被缚的年轻女子!
上官婉儿倒吸一口凉气,被陈明远捂住嘴拉至暗处。
“莫要打草惊蛇。”他耳语道,“此地恐怕就是白莲教的一处据点。”
他们悄声退至偏院,忽见一房中透出微光。凑近看去,只见屋内堆满书籍卷册,一个青衣男子正伏案疾书。令二人震惊的是,他面前摊开的竟是近日失踪人口的名册!
忽然,远处传来脚步声。陈明远情急之下推开窗户,携上官婉儿翻身而入,顷刻间已执短剑抵住那人咽喉:“出声即死!”
青衣人僵在原地,墨笔啪嗒落地。
上官婉儿迅速掩上门窗,转身细看此人—约莫三十年纪,面容清癯,不像凶恶之徒。她拾起地上名册,厉声问:“这些失踪者在何处?”
青衣人闭目不答,直至陈明远剑尖微送,才长叹一声:“二位误会了。在下御医院秦沐风,奉命潜入调查此事。”
“有何为证?”陈明远丝毫不松力道。
秦沐风从怀中取出一块腰牌,上官婉儿接过细看,确是御医院凭证无疑。
“秦某潜伏于此已半月有余,”他低声道,“白莲教以棋局筛选信众,技艺精湛者被诱入教,实则暗中绑架各类工匠,不知意欲何为。”
“方才他们绑来个女子,又是为何?”上官婉儿追问。
秦沐风面色一沉:“每月望月之夜,白莲教举行祭祀,选童女为祭品。今夜正是望月!”
忽然,外面钟声大作,人声喧哗起来。秦沐风变色道:“不好!祭祀提前了!”
上官婉儿推开窗缝,只见白衣人众正抬着那女子走向中央铁莲。铁莲瓣片缓缓开启,内中幽深难测。
千钧一发之际,陈明远忽然瞥见院中水缸,心生一计。他低声问秦沐风:“教众可信圣水显灵之说?”
秦沐风顿时会意:“东厢有炼药之所!”
三人潜至东厢,果见各类药材器具俱全。陈明远迅速取矾石、青矾等物研磨混合,又倒入清水搅拌。此时外面诵经声越来越高亢,已不容迟疑。
陈明远将瓷瓶交给秦沐风:“待我信号,将此水洒向铁莲四周!”
说罢他纵身跃上房梁,几个起落已至大殿中央上方。上官婉儿心悬到嗓子眼,只见他取出火折子,向下猛地一掷—
火折落入人群的瞬间,秦沐风冲出将瓶中液体泼向铁莲!说时迟那时快,液体遇火即燃,顿时蓝绿色火焰腾空而起,将整个大殿映得如同鬼域!
“圣火显灵!白莲降世!”陈明远在梁上高声呼喊,模仿着老者的声音。
教众见状纷纷跪拜磕头,乱作一团。趁此机会,上官婉儿和秦沐风迅速救下那名女子,按原路撤回。
四人仓皇逃出莲花庵,在雨中疾行数条街巷,方才停步喘息。救下的女子名唤小织,正是失踪织工之女,因追踪父亲下落反被所擒。
安顿好小织后,秦沐风为二人查看伤势。上官婉儿这才发现陈明远手臂被划开一道血口,必是方才在梁上时所伤。
“无碍。”陈明远试图遮掩,却被上官婉儿按住。
“莫动。”她接过秦沐风递来的金创药,细心为陈明远包扎。雨夜微光下,她低垂的眼睫染着淡淡月色,认真神情让陈明远一时怔忡。
秦沐风默默取出本医书递给上官婉儿:“姑娘通晓医理?这本《疫症杂论》或对照料伤者有益。”
上官婉儿接过医书,恰与秦沐风目光相接。他迅速移开视线,耳根却微微发红。
陈明远忽然起身:“雨势小了,我送小织回家。”
上官婉儿望着他背影,若有所思。正要跟上,秦沐风却轻声道:“姑娘留步,方才见你气息不稳,可是旧疾复发?”不待回答,他已执起她手腕号脉。
指尖温热透过肌肤传来,上官婉儿一时僵住。陈明远回头瞧见这一幕,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夜雨渐歇,一轮明月破云而出。上官婉儿忽觉腕间秦沐风的手指一震,抬首见他怔怔望着明月,神色恍惚。
“每每月圆之时,便觉此身如在梦中。”他喃喃道,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解读的忧伤。
上官婉儿正欲询问,远处忽然传来更夫梆子声。三更天了。
就在梆声落定的刹那,上官婉儿突觉一阵眩晕—眼前的古街旧巷瞬间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刺目的白光和嗡嗡的空调声!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现代办公室中,四周是玻璃隔断和电脑屏幕。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子匆匆走过,口中抱怨着:“这份古代丝绸工艺报告明天必须交...”
景象一闪即逝,上官婉儿又回到雨后的古巷,耳边还残留着那句“古代丝绸工艺”的回音。
秦沐风仍握着她的手腕,神色惊疑:“姑娘方才...是否见到了什么异象?”
上官婉儿心头一震,莫非他也...
话音未落,忽见暗处窜出数条黑影,刀光凛冽直取秦沐风!陈明远反应极快,一把推开秦沐风,反手格开袭击。
“走!”他大喝一声,与几名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上官婉儿拉住惊魂未定的秦沐风向后巷退去。然而就在转角处,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口鼻!一股刺鼻气味涌入鼻腔,她挣扎着看向越来越远的打斗场面—
陈明远腹背受敌,血染衣袍,仍奋力向她奔来...
视线最终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