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棋局迷踪》
晨雾如纱，笼罩着西湖畔的楼外楼。上官婉儿独自坐在二楼雅间，指尖轻轻敲打着红木棋枰。窗外，几只早起的画舫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恍若仙境。她却无暇欣赏这般景致，眉宇间凝结着一丝疑虑。
三日前，她收到一封匿名请柬，邀她参与一场名为“天机局”的棋艺对决。请柬上用金粉绘着奇异纹路，似是莲花，又似火焰。更令她警惕的是，近来杭州城中谣言四起，皆称白莲降世，新主当立，而这些谣言竟都与一场场街头棋局相伴相生。
“姑娘久等了。”珠帘轻响，一位身着素白长袍的老者踱步而入，衣袖飘飘，颇有仙风道骨之态，“老朽清玄，今日特来领教姑娘高招。”
上官婉儿起身还礼，目光扫过老者双手——指尖有茧，确是常执棋之人；但虎口处亦有厚茧，更像是常年习武所致。
棋局初开，清玄落子如飞，攻势凌厉。上官婉儿沉着应对，很快发现老者棋路奇特，似是而非，往往在看似无理的落子后，竟能形成意想不到的杀局。
“姑娘可知，棋道如天道，有常而无常。”清玄轻抚长须，忽然落下一子，竟自断大龙生机。
上官婉儿怔住，这分明是自寻死路之举。然而待她定睛细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看似愚蠢的一招，竟将她精心布置的攻势化为乌有，反而将她的主力困在西北一角。
“此乃‘莲枯藕存’之局。”清玄微笑，“看似死路，实则生机暗藏。恰如当今朝廷，表面繁华，内里却已腐朽不堪。唯有白莲净世，方能...”
话音未落，雅间门被猛地推开。陈明远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手中捧着几卷古籍：“婉儿姑娘！我找到了！”
清玄脸色骤变，旋即恢复如常，起身拱手：“既然姑娘有客来访，老朽先行告退。三日后此时，再续此局。”
待老者离去，陈明远急忙上前：“此人可疑得很！我翻阅医馆记录，近三个月来，已有七位棋艺高手在与他下棋后莫名失踪。”
上官婉儿凝视棋局，忽然道：“你看这棋形，可觉熟悉？”
陈明远俯身细看，脸色渐渐凝重：“这...这像是人体经脉图？西北角这片死棋，恰如心肺所在。”
“不止如此。”上官婉儿指尖轻点几处关键落子，“这些棋子排布，暗合星宿方位。这绝非普通棋局，而是在传递某种讯息。”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日前收到的请柬，平铺在棋枰旁。阳光下，金粉绘制的纹路与棋局竟有几分奇异的呼应。
“概率...”上官婉儿喃喃自语，眼神忽然亮了起来，“我明白了！这不是棋艺较量，而是概率骗局！”
陈明远困惑不解：“概率？”
“正是。”上官婉儿情绪略显激动，这是她难得流露的现代人格特质，“你看这些棋局记录——”她展开随身携带的卷宗，“所有失踪者都曾在某一特定位置落子，而这一着从概率学上看是最优解，却恰好落入陷阱。”
她手指轻颤地描绘着棋局走势：“设局者利用人的思维定式，通过精心设计的布局，让对手有八成概率会选择那一着。这不是棋艺比拼，而是数学陷阱！”
陈明远虽不完全明白“概率”之意，却领悟了其中关键：“也就是说，这不是公平对决，而是精心设计的骗局？”
“正是如此。”上官婉儿眼神锐利，“更可怕的是，这种骗局需要极高深的数学知识，绝非普通江湖术士所能为。”
二人正交谈间，珠帘再次响动。御医之子赵文轩快步走入，手中捧着几卷古籍：“婉儿姑娘，明远兄！我查到些线索——”他忽然停住，目光被棋局吸引，“这...这是...”
“文轩兄认得此局？”陈明远急问。
赵文轩放下医书，手指微微发颤地点着棋盘：“这不是普通棋局，而是一种古老的医卜之术！你看这里，”他指向西北角，“这分明是心肺脉象图示，而这一子——”他点在那着致命的落子上，“这是‘心门死锁’之位！古籍记载，这种布局可用于催眠惑心！”
三人面面相觑，寒意顿生。
此时，窗外忽然飘来阵阵莲香，浓郁异常。赵文轩神色一变，急忙从医箱中取出三枚药丸：“快含在舌下！这香气有毒！”
上官婉儿与陈明远依言含药，只觉一股清凉直冲脑门，方才略感昏沉的感觉顿时消散。
“我们必须追踪那人！”上官婉儿毅然起身。
三人匆匆下楼，只见清玄的白衣身影正消失在断桥方向。他们悄悄跟上，随着老者穿梭在西湖畔的小巷中。
跟踪半炷香后，清玄忽然转入一条死胡同。待三人跟进，却发现胡同空无一人，唯有一堵高墙矗立眼前。
“怎么可能？”陈明远难以置信，“明明看他进来的！”
上官婉儿仔细观察地面，忽然蹲下身：“这里有机关。”她轻触墙根处一块略微凸起的砖石，墙面悄然滑开，露出一个向下延伸的暗道。
赵文轩担忧道：“恐有陷阱，不如先报官府？”
“来不及了。”上官婉儿摇头，“若我所料不差，那些失踪者很可能就被关在此处。多耽搁一刻，他们就多一分危险。”
她率先踏入暗道，陈明远毫不犹豫地跟上。赵文轩略一迟疑，也从医箱中取出一包药粉握在手中，紧随而入。
暗道初极窄，仅容一人通行，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三人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天然溶洞中，洞壁布满晶莹的钟乳石，深处传来隐约人声。
他们借石笋隐蔽身形，缓缓向前摸去。越过一道石屏，眼前景象令三人大吃一惊——
溶洞中央竟有一座精心打造的石制莲花台，台上香烟缭绕，数十名白衣人正匍匐跪拜。清玄老者立于莲台之上，已换上一身绣金莲花的白袍，头戴奇异冠冕。
“白莲净世，弥勒降生！”信徒们齐声诵念。
清玄朗声道：“今日又得三具慧根，待圣莲绽放之时，便是尔等超脱苦海之日！”
三名被绑男子瘫倒在莲台旁，正是失踪的棋手们！他们眼神空洞，显然已被药物控制。
陈明远怒不可遏，正要冲出，被上官婉儿一把拉住：“且慢！看那里——”
她指向溶洞一侧，那里堆放着大量丝绸，上面绣着奇特的白莲图案。赵文轩低呼：“那是江南织造局的官缎！”
忽然，一阵异香再度飘来，比先前更加浓郁。赵文轩急道：“不好！这是迷魂香的本源！快掩住口鼻！”
然而为时已晚，几个白衣信徒已发现他们，迅速围拢过来。陈明远拔剑护在上官婉儿身前，赵文轩则撒出一把药粉，冲在最前的几个信徒顿时咳嗽不止，踉跄后退。
清玄——此刻应是白莲教长老——冷笑一声：“既然来了，便留下吧！”他手一挥，更多信徒从暗处涌出。
上官婉儿急中生智，从袖中取出火折子，迅速点燃身旁一堆干草：“走水了！”
洞中立时大乱，趁着混乱，三人冲向莲台，试图解救被绑的棋手。
陈明远剑光闪动，逼退看守；赵文轩迅速为俘虏解绑，取出解毒丹塞入他们口中；上官婉儿则跃上莲台，与清玄对峙。
“姑娘果然非凡人。”清玄冷笑，“可惜今日注定要成为圣莲祭品！”
他忽然撒出一把白色粉末，上官婉儿急忙闪避，却仍吸入少许，顿觉头晕目眩。危急时刻，她瞥见莲台上摆放的棋局——正是今日未下完的那盘！
凭着残存的意识，她抓起一把棋子，按照概率计算的最佳落点，迅速摆出一个奇特阵型。说来也怪，清玄见状竟脸色大变，踉跄后退：“你...你怎会识破此局？！”
就在此时，被救的一名棋手渐渐苏醒，喃喃道：“丝绸...他们在丝绸上下毒...”
上官婉儿还欲细问，洞外忽然传来喧哗声——官兵终于赶到！
清玄恶狠狠地瞪了上官婉儿一眼，猛然按下莲台一处机关，整个人坠入地下暗道消失不见。其余信徒纷纷投降或被擒。
危机暂解，上官婉儿只觉天旋地转，方才吸入的粉末开始发作。陈明远急忙上前扶住她，赵文轩快步赶来为她诊脉。
“婉儿姑娘中了迷魂散，需立即解毒。”赵文轩从医箱中取出银针。
陈明远焦急道：“可有危险？”
赵文轩不语，专注施针。片刻后，上官婉儿悠悠转醒，发现自己正靠在陈明远怀中，而赵文轩的手还搭在她的腕上。
两双关切的眼睛同时注视着她，气氛莫名微妙。
“我...我没事了。”上官婉儿轻轻挣脱，脸上微热，“那些丝绸...”
她转向被救的棋手：“方才你说丝绸下毒，是怎么回事？”
棋手虚弱地回答：“他们...他们在丝绸上用某种毒液绘制白莲图案，说要通过运河运往京城...”
话音未落，洞外忽然雷声大作，暴雨倾盆而下。
赵文轩望着洞外雨幕，神色凝重：“若真如此，毒染丝绸已入运河，不日便将抵达京师...”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刺目白光笼罩天地。上官婉儿只觉一阵眩晕，恍惚间竟看见——
现代办公室的景象一闪而过：电脑屏幕上的棋局分析软件、白板上写满的概率计算公式、同事焦急的脸庞...
“婉儿姑娘！”陈明远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
上官婉儿晃了晃头，再看时，眼前仍是古代溶洞景象。但方才那惊鸿一瞥的真实感令她心弦震颤。
赵文轩注意到她的异常，轻声问：“姑娘可是不适？待雨稍歇，容我为姑娘详细诊视。”
陈明远立即道：“我护送婉儿回去即可，不劳文轩兄费心。”
赵文轩微微一笑：“医者父母心，况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洞外雨幕，“这场雨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停歇。”
上官婉儿望着洞外连绵的雨帘，心中迷雾重重：白莲教、毒丝绸、概率棋局，还有那转瞬即逝的现代幻象...这一切究竟有何关联？
而最令她不安的是，在刚才的幻象中，她分明看到一本摊开的古籍——正是赵文轩日前赠予张雨莲的那本《本草纲目》...
雨越下越大，敲打着西湖碧波，也敲打着三人各自的心思。暗道深处，清玄逃脱的机关暗道幽幽地敞开着，仿佛在等待着下一个探索者。
上官婉儿握紧手中一枚从莲台上悄悄取走的白色棋子，知道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