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附近火光隐隐,人影幢幢。
苏定方带着十几辆沉甸甸的大车匆匆赶来。
城门口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守军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地面,显然徐世绩夺取城门时经过了一场短暂而激烈的厮杀。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远处武库银库方向传来的焦糊味。
“苏兄,你怎么才到?就这十几辆车,怎么耽搁这么久?”
徐世绩快步迎上气喘吁吁的苏定方,眉头紧皱低声问道。
他自己从武库抢运出的盔甲兵器,足足装了几百辆大车,已由窦建德押送先行出城了。
“唉!别提了!”
苏定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和黑灰,心有余悸地说道:
“路上出了点岔子,好险才脱身。”
“你那边呢,车队都出城了?”
“窦兄已经押着车队,先行出城往西去了!”
徐世绩语速飞快地回答:
“我在此接应你,顺便守住这退路!”
“既然你到了,事不宜迟,咱们赶紧按原计划,去皇宫那边再放一把大火,然后立刻撤退!”
就在此时——
“报——!!”
一名负责了望的手下从城门楼上跑了下来,指着北面方向喊道:
“将军!不好了!北……北面!沿着护城河,过来好多人!黑压压一片,看不清有多少,正朝咱们这边冲过来!”
“什么?!”
苏定方和徐世绩闻言都是大吃一惊!
两人急忙冲到城门洞口,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北面望去!
果然,只见在朦胧的月光和远处火光的映照下,一支队伍,人数至少有数百甚至上千,没有打任何旗号,衣着杂乱,但行动却颇为迅捷,正沿着护城河外侧的土路,快速向西门方向奔来!
脚步声嘈杂,夹杂着兵器碰撞的声音,在静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官军?”
徐世绩脸色一变,但随即摇头:
“不对!若是城中官军,应该从城内来,怎么会从城外绕过来?”
“而且,看这装束,也不像是正规官兵!”
“难道是流寇?”
苏定方的心猛地一沉!
“怎么会这么巧?我们在这冒充流寇作案,结果把真流寇给引来了?!”
这个念头让他背后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来的真是大股流寇,他们这点人手,还押着这么多财货,后果不堪设想!
“情况不明,敌众我寡!”
苏定方当机立断,压低声音对徐世绩说道:
“烧皇宫的计划,必须取消!太危险了!”
“那现在怎么办?”
徐世绩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急声问道。
眼看那支队伍越来越近,甚至已经能看清跑在最前面那些人狰狞的面孔了!
“撤!立刻出城!”
苏定方咬牙道:
“去西边,找窦建德汇合!能跑多远跑多远!”
“如果实在跑不掉,或者事情败露……”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的寒光:
“就把阿史那咄力宰了!”
“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他身上,就说是他勾结流寇,里应外合,劫掠了武库银库!”
“我们只是‘恰巧’发现,并与之激战,才夺回了部分物资!”
“好!”
徐世绩立刻明白了苏定方的意图,这是要找替罪羊!
他重重点头:
“就这么办!”
两人不再犹豫,立刻招呼手下,也顾不上掩饰行踪了,押着十几辆大车,仓皇地冲出了西门,沿着官道向西狂奔而去!
他们甚至连城门都来不及关闭,就这么四敞大开地扔在了身后!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那支从北面冲过来的队伍,似乎根本就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
那群人,如同一股狂暴的洪流,径直穿过洞开的西门,涌入了洛阳城!
为首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一边狂奔,一边竟然朝着城内火光最盛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大声吼叫着,声音中充满了焦急与暴怒:
“弟弟!!撑住!!大哥我来啦!!”
已经跑出一段距离的苏定方和徐世绩,听到身后传来的这声大吼,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愕然地回头望去。
只见那伙人已经全部冲进了城里,丝毫没有追击他们的意思。
城门口,只留下一片狼藉和空洞洞的城门洞。
“这……”
徐世绩张大了嘴巴,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们不是冲着咱们来的?也不是来抢城的流寇?”
苏定方眉头紧锁,望着那伙人消失在城内街巷中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巨大的疑惑。
“弟弟?大哥?这伙人,是来救人的?”
“不管他们是什么人……”
苏定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疑,沉声道:
“他们进城,对我们而言,未必是坏事!”
“洛阳城越乱,水就越浑!”
苏定方眼中精光一闪:
“这伙人突然闯入,正好可以帮我们吸引官军的注意力!”
“所有的屎盆子,比如抢劫银库武库,甚至杀人放火,都可以扣在他们头上!”
他略一沉吟,当即决断:
“咱们就跟在他们后面,静观其变。”
“若他们与官军两败俱伤,或许还能再捞些好处。”
徐世绩闻言,脸上也露出心领神会的笑意:
“妙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就依苏兄!”
两人当即不再犹豫,率领手下,借着夜色与街巷的掩护,悄然尾随那伙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