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战一行人来到洛阳北门外,只见昨日还人山人海的饥民已经散去大半。
只有一些老弱妇孺还在排队领取最后一点救济粮,准备返乡。
发放粮食的效率极高,毕竟对于饿怕了的人来说,拿到活命的粮食第一时间就是赶回家乡,生怕迟则生变。
然而城门口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大群衣着光鲜、盔明甲亮,甚至有些油头粉面的武士正围在一起,群情激昂地嚷嚷着什么。
他们个个腰佩宝刀,骏马拴在一旁,一看便知非富即贵,与那些面黄肌瘦的饥民形成了鲜明对比。
虞战刚一露面,这群人立刻“呼啦”一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喊道:
“冠军侯!侯爷!您可要为小人做主啊!”
一个瘦高个挤到前面,一脸委屈,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侯爷!收下我吧!我愿效犬马之劳!”
一个胖乎乎的家伙拍着胸脯,差点把华丽的铠甲拍出个坑。
“侯爷!我自备粮饷鞍马!只要能在您麾下当个小卒就行啊!”
这位更狠,直接表示可以“带资进组”。
虞战被吵得头昏脑胀,心中纳闷:
“这什么情况?京城里这些平日里遛鹰斗狗的纨绔子弟,怎么突然都想着要来当兵吃粮了?这画风不对啊......”
他只好哼哼哈哈地应付着,既不答应也不拒绝,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韩猛的身影。
很快,他就在人群外围看到了一脸愁苦、被几个书吏围着登记着什么的韩猛。
虞战挤了过去,问道:
“韩猛,情况如何?有多少饥民愿意从军?”
韩猛见是虞战,连忙行礼,苦着脸汇报道:
“回禀侯爷,唉……那些饥民领了粮食,大多都急着回家种地或者与家人团聚,愿意留下从军的人本就不多,加上一些愿意归顺的瓦岗寨俘虏,总共也就两千人出头。”
“而且,”
韩猛的脸色更苦了,
“这两千人中,还得筛选掉老弱病残,真正符合标准的青壮只有八百人左右!”
“才八百人?”
虞战一听,心里顿时一阵郁闷。
“我还想着‘多多益善’呢……结果就这么点?”
这点人别说争霸天下了,就是拉出去剿匪都显得有些单薄。
“怎么会这么少?”
“属下无能!”
韩猛一脸愧疚地请罪道。
“罢了,”
虞战摆了摆手,叹了口气,
“这也不怪你。百姓求的是安稳日子,咱们也不能强行拉丁。”
“看来想靠饥民快速扩军是不现实了……”
他指了指身后那群还在嚷嚷的“光鲜武士”,问道:
“那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韩猛一脸无奈地说道:
“这些都是京城里的富家子弟,官宦之后。”
“他们吵着非要在侯爷您手下当兵,说是要跟着侯爷建立功业!”
“哦?”
虞战有些诧异,
“当初本侯离京赴任时,怎么不见他们这么积极?”
“嗨!”
韩猛压低声音道,
“此一时彼一时也!”
“现在整个洛阳城,谁不知道侯爷您三百破三十万的神威?”
“都说跟着冠军侯百战百胜,功名富贵唾手可得!”
“他们这是看准了跟着您有大前途,想来‘镀金’捞军功呢!”
韩猛顿了顿,模仿着那些纨绔子弟的语气,带着几分夸张说道:
“他们都说,‘大丈夫功名马上取’!”
“跟着侯爷,这功名啊,确实是‘马上’就能取!”
虞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嘴角扯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这‘马上取’,原来是这么个取法啊。”
他轻轻摇头,语气里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
“这群混蛋,算盘珠子都快崩到我脸上了。”
不过,他心里倒也有一丝暗爽,
“看来老子的名头现在是真的响亮了啊……连这些纨绔子弟都想来抱大腿了……”
虞战话锋一转,
“这么多人里面,总该有几个是真心想建功立业的吧?”
“或许有吧……”
韩猛看着那群人苦笑道,
“可是侯爷,饥民还好说,看看身子骨就行。”
“可这些人个个营养过剩、红光满面,身材也都高大,这让末将如何筛选啊?”
“总不能都要了吧?那不成少爷兵收容所了?”
“都要了?”
虞战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忽然笑了,
“为什么不能都要了?”
“啊?”
韩猛一愣,
“可……可是那得招多少人啊?”
“光这里就有五千多人呢!”
“放心,”
虞战拍了拍他的肩膀,神秘地一笑,
“本侯自有妙计。”
“大浪淘沙,能留下的才是真金。”
说完,虞战转身找了一张结实的桌子站了上去,运足中气大声喊道:
“诸位!诸位英豪!请静一静!听虞某一言!”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顿时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人群迅速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虞战环视四周,脸上露出诚恳而又带着几分激昂的表情,开始了他的“演讲”:
“诸位兄弟!”
“本侯知道!你们都是京城之中万里挑一的好汉!”
“是胸怀大志、热血未冷的真豪杰!”
“你们不甘平庸,不愿碌碌无为虚度光阴!”
“你们渴望沙场建功、马上封侯!”
“渴望用手中的刀剑博取一个光宗耀祖、青史留名!”
“这份雄心!这份壮志!虞某深感敬佩!”
台下的富家子弟们被虞战这番话说得热血沸腾,纷纷喊道:
“侯爷英明!”
“我等愿誓死相随!”
然而,虞战话锋突然一转,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但是!”
“但是想加入我冠军侯麾下并非易事!”
“本侯麾下不要庸才!”
“只要精锐中的精锐!”
“好汉中的好汉!”
“为了确保每一位加入的兄弟都能得到最好的训练、最强的装备、最快的成长,本侯决定!”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
“凡欲加入者,需缴纳‘培训费’一百两!”
“‘食宿费’一百两!”
“‘管理费’一百两!”
“合计三百两雪花银!”
“嘶——!!”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刚才还喧闹无比的场面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虞战,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三百两银子!
这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是一辈子都攒不下的巨款!
就算对于这些富家子弟,也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自古以来,只有当兵吃粮领饷银的道理,哪有当兵还要倒贴钱的?
而且还是三百两!
站在虞战身后的韩猛、苏定方、徐世绩、窦建德等人也全都傻眼了!
韩猛心想:
“完了……侯爷这下肯定把人都吓跑了……谁会这么傻啊……”
苏定方和徐世绩面面相觑,
“侯爷这是唱的哪一出?这不是自断兵源吗?”
窦建德更是直接捂住了脸,
“俺的侯爷哎……您这价开得也太离谱了……”
虞战看着台下一片死寂和一张张呆滞的脸,心中暗笑: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下清静了……”
然而——就在这时!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大汉猛地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声如洪钟地吼道:
“三百两就三百两!!侯爷!在哪报名交钱?!”
这一声大吼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对!三百两算什么!我也报名!”
“还有我!!”
“老子早就看那些突厥崽子不顺眼了!跟着侯爷杀敌报国,三百两值!”
“报名!快!在哪登记?别让别人抢了先!”
一时间,人群再次沸腾起来!
无数人挥舞着银票,或者直接掏出金锭,像潮水一般涌向了负责登记的韩猛!
“我交钱!”
“给我登记!”
“我是第一个!”
韩猛和他手下的书吏彻底懵了!
被人山人海的架势吓得连连后退!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要抢着交钱当兵啊?”
他求助似的看向虞战。
“侯爷!这这人也太多了吧?”
虞战跳下桌子,走到韩猛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淡定地笑道:
“放心登记吧。要多少登记多少。”
“可是侯爷,”
韩猛咽了口唾沫,
“这要是都招进来,得有多少人啊?”
“放心,”
虞战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真金不怕火炼。”
“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自动退出的。”
“能坚持下来的才是我们需要的人。”
说完,虞战不再理会身后的混乱,拍拍屁股就准备走人。
徐世绩一脸敬佩地凑了上来,由衷地赞叹道:
“高!实在是高!侯爷此计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末将对侯爷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虞战满意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不错,有前途!以后就这么拍!本侯爱听!”
……
窦建德则是掰着手指头算道:
“一个人三百两,一千个人就是三十万两!五千人就是一百五十万两!俺的亲娘哎……这得买多少粮食啊!侯爷威武!”
“那是!”
虞战得意地一扬下巴,
“也不看看本侯是谁!”
他顿了顿,略带感慨地说道,
“而且这人啊,就是这么奇怪。”
“你要是收少了,他们说不定还觉得你这儿不值钱,来得也不珍惜。”
“你把门槛设得高高的,他们反而觉得是个宝贝,挤破头也要往里钻!”
苏定方一脸沉思,喃喃道:
“侯爷,此乃何种兵法?末将熟读兵书,也未曾见过啊……”
“呵呵,”
虞战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定方笑道,
“这不是兵书上的,是本侯自创的‘人性经济学’!”
“你们啊,”
他用马鞭虚点了一下苏定方、徐世绩和窦建德,
“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好了,”
虞战一拉缰绳,
“这里交给你们了。本侯去宫里一趟。”
说完,他便在亲兵的护卫下打马朝着皇城方向疾驰而去,留下身后一片疯狂报名交钱的“盛况”。
以及三位面面相觑、对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公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未来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