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大乘齐聚，各自带来的门人弟子在山崖外围布下阵势，虽未明言，却隐隐形成了四方拱卫之势。近百名化神以上的修士汇聚一堂，即便刻意收敛气息，依然让整片山脉的灵气都为之翻腾。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崖边那个青衫身影上。
风无极背对众人，望着天断山主峰，仿佛在看一件熟悉的老物件。他的姿态太过随意，随意到让焚天老祖这样性子急躁的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风前辈，”云梦子终于率先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三月之约已至。我等四人，以及大陆诸多同道，皆在此聆听前辈教诲。敢问前辈……仙门何在？飞升之路，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这个问题，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青霖元君、苦竹禅师、焚天老祖，以及他们身后的门人，甚至无极宗自己的弟子们，都竖起了耳朵。
风无极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扫过四位大乘，扫过那些或期待、或怀疑、或敬畏的面孔，最后轻轻一笑。
“仙门何在？”他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它一直在那里，从未离开。”
他抬手指向天断山主峰之巅：“就在那罡风层之上，云海之巅，与此界重叠却又独立的空间夹层中。一万年前如此，一万年后的今天，依然如此。”
焚天老祖忍不住道：“既然还在，为何我等感应不到？为何千年来无人能引动天门虚影？”
“因为你们找错方向了。”风无极淡淡道。
他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整片天地的气息都为之一变。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不是乌云蔽日，而是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帷幕被揭开，露出了背后更深邃的真相。天断山主峰上方，那常年不散的罡风层开始剧烈翻滚，形成一个直径万里的巨大漩涡。
“前辈！”云梦子惊呼，“这是……”
“别急。”风无极抬手虚按。
翻滚的罡风忽然静止。
然后，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罡风层从中间缓缓分开，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撕裂的幕布。裂缝深处，不是星空，不是虚空，而是一片朦胧的光晕。
光晕之中，隐约可见一扇门的轮廓。
那门高不知几千丈，通体由某种非金非玉的材料铸成，表面流淌着日月星辰的光影。门上雕刻着无数玄奥的纹路，每一道纹路都仿佛蕴含着一方世界的生灭。
门紧闭着。
但在场所有大乘修士，都在那扇门出现的瞬间，感觉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那是飞升的召唤，是生命层次跃迁的本能渴望。
“天门……天门虚影！”青霖元君声音发颤，“不，这比虚影更真实……这是天门本体的一角投影！”
苦竹禅师双手合十，眼中佛光流转：“阿弥陀佛……原来仙门从未关闭，只是我等‘看’不到它。”
焚天老祖激动得浑身颤抖：“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路标蒙尘……不是仙门消失了，是我们感知仙门的能力被蒙蔽了！”
云梦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前辈，这蒙尘之力从何而来？又是何人，有能力蒙蔽整个世界的飞升之路？”
这个问题，让激动的众人稍稍冷静。
是啊，如果仙门一直存在，只是他们感知不到，那问题就更严重了——这意味着有某种力量，在干涉整个世界的天道规则。
风无极没有直接回答。
他望着那扇门，缓缓道：“你们可知，飞升的本质是什么？”
不等众人回答，他便自问自答：“飞升，是一个生命个体，从此界跃迁至更高维度世界的过程。这个过程需要两个条件：第一，个体达到此界容纳的极限；第二，接引通道畅通无阻。”
“你们四人，以及历代那些困死在大乘圆满的前辈，都满足了第一个条件。但第二个条件……出了问题。”
他顿了顿，继续道：“问题不在仙门，而在‘通道’。”
“通道？”青霖元君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
“对，通道。”风无极点头，“想象一下，仙门是目的地，而从此界到仙门之间，需要一条路。这条路，就是飞升通道。正常情况下，当修士达到大乘圆满，引动天劫并成功渡过后，天道会自动为他在仙门与此界之间搭建一条临时通道。”
“但现在，这条通道……被堵死了。”
焚天老祖怒吼：“是谁？是谁如此歹毒，断我辈仙路！”
风无极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不是‘谁’。”他轻声道，“是‘规则’本身出了问题。”
“一万年前，我闭关之前，曾感应到一次来自上界的剧烈震荡。那次震荡波及诸天万界，对此界造成的影响就是——飞升通道的‘接引规则’被修改了。”
他抬起手，在空中虚画。
一道淡金色的纹路浮现，那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立体结构，由无数细小的符文组成，如同精密到极致的机械。
“这是原本的接引规则结构。”风无极道，“大乘圆满渡劫成功后，天道会按照这个结构，自动构建通道。”
他又画了一道纹路。
这道纹路看起来与前者有九成相似，但核心处的几个关键节点，却呈现出一种扭曲、断裂的状态。
“这是现在的结构。”风无极的声音平静，“看到了吗？这几个节点被‘锁’住了。除非同时满足特定的条件，否则通道无法构建完成。”
云梦子死死盯着那两道纹路，额角渗出冷汗：“前辈的意思是……有人从上界，修改了此界的飞升规则？”
“不是人。”风无极摇头，“是更高层次的存在。可能是某个势力，也可能是某种自然发生的规则变迁。但无论如何，结果就是——想要飞升，必须先解开这几道‘锁’。”
苦竹禅师沉声道：“这就是前辈所说的‘门槛’？”
“不。”风无极再次摇头，“这不是门槛，这是拦路的栅栏。真正的门槛，在栅栏后面。”
他望向那扇高悬于天的仙门：“你们连栅栏都还没摸到，谈何门槛？”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但在场无人敢反驳。
事实摆在眼前，他们苦修千年，却连飞升的第一步——感应仙门——都做不到。若非风无极今日以无上手段强行撕开罡风层，他们恐怕到死都看不到仙门的影子。
青霖元君深吸一口气，郑重行礼：“请前辈指点，这‘锁’要如何解开？”
风无极没有立刻回答。
他转身，看向一直沉默的林芷韵。
“芷韵。”
“弟子在。”林芷韵上前一步。
“你来说说，《无极道经》中，关于‘破障’的篇章。”
林芷韵微微一愣，随即明悟。
她定了定神，面向四位大乘，声音清越如泉：
“《无极道经》有云：障非障，锁非锁。万法归一，万障亦归一。欲破外障，先破内障；欲解外锁，先解心锁。”
她顿了顿，继续道：“经中记载，上古有修士欲破强敌设下的天罗地网，苦寻破阵之法百年不得。后一日顿悟——他破的不是阵，是自己心中‘此阵不可破’的执念。执念一破，阵法自解。”
四位大乘都是绝顶聪明之人，闻言立刻陷入沉思。
云梦子喃喃道：“前辈的意思是……这飞升之锁，不在外界，而在我们心中？”
“不完全是。”风无极接过话头，“锁是真实存在的，但它之所以能锁住你们，是因为你们心中先有了‘被锁’的认知。”
他伸手，指向那扇仙门：“我且问你们——若我现在告诉你们，那扇门其实根本没锁，你们信吗？”
众人面面相觑。
焚天老祖忍不住道：“前辈说笑了，规则都被修改了，通道都被堵死了，怎么可能没锁？”
“看。”风无极笑了，“这就是你们的心锁。”
他忽然抬手，对着那扇高悬天际的仙门，轻轻一推。
动作随意得就像推开自家房门。
然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那扇高不知几千丈，雕刻日月星辰，紧闭了不知多少万年的仙门……
“吱呀——”
发出了一声古老而沉重的开门声。
门，开了。
一道无法形容的光从门缝中倾泻而出。
那不是光，那是更高维度的规则，是纯粹的大道本源，是生命进化的终极诱惑。光芒所过之处，虚空生莲，地涌金泉，整片天断山脉的灵气浓度瞬间暴涨百倍！
“仙门……开了？”青霖元君失声。
“就这么……开了？”苦竹禅师手中的念珠掉在地上。
“怎么可能！”焚天老祖眼珠都要瞪出来。
云梦子死死盯着那扇缓缓打开的门，又看向风无极，忽然明白了什么。
“前辈……您是说……”
“我说了，此界无锁。”风无极收回手，语气平淡得就像刚才只是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或者说，所谓的锁，只存在于你们的认知里。当你们认定它存在，它就存在；当你们认定它不存在……”
他顿了顿，微微一笑：
“它就不存在。”
整个山崖，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仙门开启的轰鸣声，以及门后那无尽的光芒，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残酷而又简单的事实——
困扰此界修士万年的飞升之谜，所谓的“路标蒙尘、门槛高了”，在真正的力量面前……
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
风无极看着那扇完全敞开的仙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系统：宿主，你这逼装得……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没装。”风无极在心中回应，“我只是告诉他们真相。”
【系统：真相就是‘你够强所以门就开了’？】
“差不多吧。”风无极望着门后的光芒，“其实他们也能做到，如果他们真的相信自己能做到的话。可惜……千年的绝望，早就磨灭了他们心中最后的那点自信。”
他转身，看向四位呆若木鸡的大乘，以及他们身后那些同样陷入认知崩塌的门人。
“现在，”风无极轻轻开口，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灵魂深处，“还有人觉得，飞升之路被锁死了吗？”
无人回答。
或者说，无人知道该如何回答。
风无极也不在意，他望向仙门深处，眼中倒映着那片不属于此界的光芒。
“门已经开了。”
他顿了顿，下一句话让所有人心脏骤停：
“那么，你们……谁想第一个进去看看？”